張懿臉色刷得就白了下去。
但在那冠冕落地的聲響傳來的剎那,他陡然反應過來,這一箭過後他人還活著,只是與死亡擦肩而過而已。
可還不等他從這種由恐懼引發的心跳過速中緩過勁來,他就看到面前的喬琰重新舉起了弓,弓上第二支箭的冷光映入了他的眼中。
若是喬琰只一人犯上僭越便也罷了——
不,不對,以縣侯身份到底誰是上誰是下還未必有定論,至多也不過是說她膽敢對朝廷官員出手,有悖律法。
偏偏她還是帶著人來的。
帶著的人里沒有一個身著樂平縣的官服,而更像是喬琰收攏的私兵,在行動之間透著一股悍然匪氣。
以典韋和褚燕為首,這一伙人光是從氣勢上就將他這邊的人給對比了個徹底。
張懿格外痛恨自己為何要在半月之前同意張遼的申請,讓他跑去了雁門執行那暗中支持騫曼,同時迎戰寇邊魁頭的建議,否則有那除賊少年在側,此時也不至於出現這樣明顯的對比。
尤其是典韋這一看就很能打的壯漢……
他放眼這州府中的官吏,儼然沒有一個能跟他在身板上相媲美的!
但在此時的人群中,氣場最為奪目的無疑還是喬琰。
弓在手中,箭在弦上,連帶著她整個人異常銳利的目光一道,形成了一種驚人的威懾力。
以至於明明被人打上門,還更加占理的張懿,居然都免不了在此時微微瑟縮了一剎。
可他又陡然意識到,他有什麼好躲的!
喬琰既然只敢射向他的官帽而不是他本人,便意味著她再如何張揚跋扈,也只敢做出此等仿佛脅迫的舉動而已。
他當即挺起了胸膛揚聲喝問道:「樂平侯竟要誅殺朝廷官吏嗎?」
然而在他找回了幾分膽魄,意圖搶回了主動權的狀態下,他卻絲毫也沒從喬琰的臉上看出任何的理虧之色,只看到她將箭尖緩緩下壓,從原本對準他頭顱的狀態變成了對準他的心口。
在這變化中她的氣勢的沒有任何的收斂,反而因為更加清晰地露出了面容,而足以讓人看清這雙眼睛中氤氳的風暴之色。
在這樣的神容之下,即便她開口之時再如何語氣平靜,也難改變她話中的劍拔弩張。
「先時我曾上奏表於州府,天有大旱,易生蝗災,若致力於旱田灌溉,提早防備,總好過措手不及。」
「州府不允。」
這州府不允四字一出,圍繞在張懿身邊的護衛都不由面面相覷。
他們本以為樂平侯是無故冒犯,可見張懿並未反駁喬琰此話,好像在這兩人的比較中還真是喬琰更讓人覺得有理些。
還不等張懿給自己想出一個辯駁的理由來,他便聽到喬琰繼續說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如今蝗災臨門,州府無能,唯有喬琰暫代要務,先平民生,再請使君恕罪。」
要不是此時為箭所指,張懿簡直想要破口大罵,喬琰行此無端之事,光是向他請罪有什麼用。
可他旋即就見在喬琰號令之下,這些跟她一樣膽大妄為的傢伙蜂擁而前地將他身邊的護衛都給擒拿了下來,更是將他也給按倒在了地上。
這支並未射出的箭又指向了他的頭頂。
只是此時的箭並未搭在弓弦之上,弓弦已收,箭握手中,唯獨不改的是其中的凜然銳氣。
而更讓張懿覺得再未有此事能有今日屈辱的,是他的腰間印綬被人給扯了下來,交到了喬琰的右手之中。
她將印綬握緊,一字一句地說道:「使君大可放心,蝗災一平,我必向天子請罪。」
54. 054(一更) 代行權柄
張懿感覺自己此前被嚇白了的臉色,現在又要因為氣血上涌而發紅了。
等到蝗災平定後再向天子請罪?
天子屆時是否會怪責於喬琰的莽撞之舉尚且不說,他這位刺史必定是要遭到重罰的。
不能採納下方郡縣之中極有遠見的意見便也算了,還被樂平侯來了一出臨陣奪權之事,這簡直是要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行為。
在大漢這「自天子,無不佩劍」的武德風尚之中,喬琰此舉算來還該當為人所讚譽,正有義烈之風。
張懿也忍不住想到,她就算是當真要受罰,又會被懲處多少呢?
張懿此前依託於汝南袁氏蔭庇,而頗有些唯袁公馬首是瞻的樣子,現在總算讓自己的腦子開動了起來。
設若她值此奪權之時,真、將這蝗災在并州境內的負面作用給壓制了下去,那麼起碼也能混到一個功過相抵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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