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喬琰,不,應該說是樂平侯,在并州境內所做種種,又樁樁件件都是安定民生的好事。
前年冬日他跟同袍一道圍著篝火取暖用飯的時候,還聽到有人在說起,若非喬侯將并州境內的蝗災快速平定了下來,若并州真起了糧荒,頭一個餓死的便是他們這些人。
梁仲寧再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喬琰這還算是間接對他有了救命之恩。
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他此前從未想到會出現的場面,他正在目送對方出征塞外。
別管她如今手下的白波賊和黑山賊是否都是在最開始起義的時候,打著黃巾軍的旗號,以至於當他們為喬琰所驅策之時,讓梁仲寧有種說不出的畫面既視感——
無可否認的是,她此時所做的,實在該當算是保境安民之事。
想到這裡,梁仲寧那種複雜的目光又變成了釋然和尊敬之色。
他舉了舉手中的長戟,和一道戍守在城牆上的將士一道,為此番出征「討債」而助威。
這份多少有些特別的祝福,讓喬琰朝著這光祿塞看去的時間有些久。
但等到一旁的張遼問起的時候,她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文遠就當是頭一次出征的新奇感吧。」
在她轉回來的時候,她朝著前方看去的目光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鎮定。
此前黃巾之亂中的種種不必多想,眼下的事情更要緊。
自固陽以西,到現在被稱為巴彥淖爾的夾山帶河區域,在如今也被稱為北假。
此地與陽山之間乃是一條東西橫亘的紅砂岩山陵。
這也正是為何喬琰從光祿塞中看出去,會見到那一片山色赤紅。
行到山近處才看到,在這紅砂岩山壁上,繪製著若干圖樣,這些岩壁作畫隨著雨水沖刷和岩層風化,在有些區域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但並不妨礙人認出這其中的內容大多是牛羊、居舍、捕獵、祭祀的場景。
當然,這些岩畫歷經的時間都相當漫長,在它們誕生的時候,別說還不曾有大漢,甚至還沒有國的概念。
等行入這固陽道之中的時候,因山石從紅轉黑,其上刻鏤的痕跡因黑白對比而顯得越發清晰了起來。
比如說她此刻目光望去的一處,在石壁上繪製著一群野山羊奔跑的圖景。
只是正在追逐著它們的到底是人還是其他猛獸,卻在此地留了個白,讓人無端對千年前生出了幾分遐想猜測來。
她剛想到此,忽然聽到徐福發出了一聲急呼,「君侯,你看此處。」
聽他聲音與平日的鎮定不同,喬琰撥馬行到了徐福的身側,見他面前也是一副岩壁畫作。
這副岩壁畫作的成圖時間明顯要比其他的晚上許多,甚至於,這刻痕尤新,分明是在幾日前才留下的。
看清這岩畫的下一刻,喬琰不由目光一凜。
若這是與那些個岩壁作畫同樣的,彰顯遊牧生活的圖畫便也罷了。
可這分明是一副匈奴人將漢人投身於鼎鑊之中烹煮,環繞其發起慶祝活動的圖樣!
這種足可以長期保存,甚至到兩千年後也有鬼谷壁畫等成規模的壁畫群的圖幅中,出現了這樣一副匈奴狩獵圖,簡直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喬琰的手出於下意識地搭在了她手邊的兩截三駁槍上。
別說是喬琰有這等反應,同樣聞聲而來的眾人在看到此景後,也很難不露出義憤填膺之色。
若非此時距離壁畫最近的人是喬琰和徐福,只怕此畫下一刻就會被從石壁上抹去。
可她心思急轉,在毀掉這副對固陽縣民、甚至對大漢來說堪稱恥辱的畫作,和將其作為對休屠各部出手的憑據之間抉擇了一番後,又漸漸讓自己冷靜了下來,選擇了後者。
不過,雖說是如此決定——
她既要自己的腳步絕不只是停留在樂平境內,而要朝著并州境內擴張,那在這等挑釁的行為面前,她做得稍微過激一些,想來也沒什麼問題才對!
他們著實是太過張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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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這些襲掠得手的休屠各人來說,他們還可以再張狂一些。
固陽這等守備重鎮原本不是他們的首選項。
在他們根深蒂固的印象之中,大漢對固陽道的戒備一向以來都很重。
畢竟陰山中的重要陘口,也即單于道、固陽道以及朔漠古道中,只有固陽道因為恰好處在兩山交界之處,又有昆都侖河在其中穿行而過,能容納大量車馬通行。
這也是他們休屠各部在日漸崛起後給自己選定的進攻并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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