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的面色驟然冷了下去,「光祿大夫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淳于嘉自覺自己要說的話有理,絲毫也沒在意周遭同僚朝著他投來的勸阻眼神,只當自己在此時說真話,那可真是再有膽魄不過的行為。
別人需要讓著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三分,他非要跟對方申辯個清楚。
「建安元年,長安府庫存糧八百多萬石,建安二年,關中民眾新增兩萬多戶,糧食畝產又增,雖將揚州稅賦轉交於海陵,將益州稅賦屯於漢中,涼州并州各自屯糧於府庫,關中之地合計荊州上繳稅賦,府庫存糧依然達到了一千五百萬石以上。」
「可自建安元年大司馬出兵至漢中征討張魯,震懾劉益州到如今,已有將近兩年的時間門了,手握此等糧食數額,為何遲遲不予動兵?難道是要等那袁本初將我長安朝廷的種種事物都學到手中,在經年累月的經營中拉近於我方的差距,讓對方先發兵來襲不成!」
要淳于嘉看來,一千五百萬石的存糧,能募招起來的兵將何止是十萬之眾。
便是非要扛著傷亡兵出太行山,又或者是先從長安進駐洛陽,挺進兗州之後北上冀州,或是走河內郡切入魏郡,而後一人一口唾沫,也都能將那袁本初給淹死了。
等這天下只有一個正統了,再有多少麻煩事也都不是麻煩了!
可看看喬琰都做了什麼?
長達將近兩年的時間門裡她除了在長安折騰出那些噱頭之外,就是對長安城中去歲發生的種種災厄查漏補缺,甚至讓鄴城朝廷笑話他們這邊是被上天厭棄的偽朝。
世人都說,當朝的大司馬是個能征善戰之輩,更有著非同於常人的魄力,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先戰於塞外,後迫使董卓逃離洛陽,又先後平定了涼州和關中,將當今天子從幽州迎奉回來。
但從淳于嘉任職於長安到如今,分明只看到了喬琰避戰不前。
就連令人陳兵於太行山,都只是做出震懾而無實際進軍意圖的舉動!
兩年的時間門,充盈的府庫,難道還不夠喬琰發起對袁紹麾下任何一出地方的討伐嗎?
在建安二年,養傷養兵結束的袁術都揚言要擊敗袁紹,讓這天下只剩下一處發號施令的朝廷,於是出兵襲擊了兗州的陳留郡。
雖說被早在那裡有所防備的曹操擊敗,也被定性成了只是要對陳留高氏做出打擊報復的舉動,起碼也是動了。
同樣是在這一年裡,揚州的孫策完成了對會稽郡的收復,豫章郡也有大半落到了他的手中,只等今年開春的決勝,或許就能將黃祖給斬於馬下,以報殺父之仇。
在進行這一番揚州內部的平定之餘,他還能對身在徐州的張懿做出一番支持,讓對方在長江以北、淮河以南站穩腳跟。
喬琰卻在將近兩年的沉寂之後,說什麼今年可能會出現旱災,為了避免遭到更大的損失,需要繼續投入人力到水渠的修建之中——
這話和她直接說「今年我也不打算出兵」有什麼區別?
若真是如此的話,袁紹估計做夢都要笑醒了!
淳于嘉又道:「若是大司馬覺得出兵袁紹並無把握,如今長安朝廷也立足於此地兩年了,有本事也有膽魄出戰的將領實不在少數,昔年那王仲宣寫出一篇神女送征賦,得了大司馬的青眼,入府主持文書之事,但這送征何在?」
這最後一句指責就說得越發不給喬琰留情面了。
但他非但沒有從喬琰的臉上看到一點慍怒的神情,反而只看到她笑了笑,這一笑中不無嘲諷的意思,實是在對一個無知之人所提出的嘲諷。
「光祿大夫,我希望你明白一事一畢的道理。」
她眼皮都沒多抬一下,語氣從容,「籌備旱災災情和進攻袁紹完全是兩回事,你若是覺得去年有出兵的時機,你大可以現在就說出來和在場眾人研討一二,讓我聽聽看我是如何貽誤戰機的,又或者你覺得有人可以在行軍布陣、安排軍事行動上勝過我,你也可以讓他當面來和我比試一二。而不是——」
「在這裡胡亂賣弄一些你以為的東西!」
喬琰這話說得不重,卻帶著一股子撲面而來的凌厲。
「你說袁本初會在這停止動兵的數年裡追上和我們之間門的差距,可我只看到了一群尸位素餐之輩庸庸碌碌匯聚於鄴城,抱著所謂的高門之名,滿足於從三石變成四石的畝產,而我關中朝廷蒸蒸日上,今年若無天災之變,畝產七石絕非一個終點。」
「位卑者有門路向上,位高者不忘庶民,行商者交匯長安,懇田者倉廩盈門,越冬之間門因棉衣之故,罕有路上凍死之遺骨,背井離鄉者在此安居樂業,尤請代筆書信之人為其書文以告鄉老,請其上長安同住。這是長安的現狀。」
「若是這些還讓你覺得袁本初要從夢中笑醒,何不滾去他的夢中!」
她這一通疾言厲色的質問完畢後,根本沒再分給淳于嘉一點多餘的眼色,而是朝著劉虞行了一禮,「請陛下明斷,天災不以人之意識而轉移,非有德政仁心即可免除。方今情勢,還是穩妥為上,以籌備旱荒之舉以候春耕。」
劉虞回道:「便從大司馬所言。」
身為天子的劉虞都已經放話了,淳于嘉就算還有什麼想說的也只能先吞進肚子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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