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看著對方沉靜中透著幾分自信的面容,不由笑道:「我先前和元方先生說,這場考核有你和法孝直前來,該叫做梧桐成林,引鳳來棲,可惜眼下這片梧桐林有點缺水,還望這幾隻鳳凰不要嫌棄此地無有醴泉。」
她朝著劉巴遞出了一份奏表,接著說道:「我已向陛下奏請,冊封你為大司農麾下的平準令,這個官位的職責我想你是很清楚的。」
劉巴並未直接應下,而是轉而問道:「那麼,現如今的均輸令是誰?」
更讓劉巴意外的是,喬琰伸手指了指自己。
她回道:「你可以認為現在的均輸令是我,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變更的輸送策略,也可以上報到我這裡來。」
均輸和平準,乃是從前漢的元鼎年間,由桑弘羊提出的經濟方略,對當時各個郡國需要將當地的特產品輸送到京師這個現象做出調整,一直沿用到了如今,成為大司農之下的兩個重要官職。
均輸的任務是,負責確認哪些東西需要送抵京師,哪些東西不必,參與進地區之間的調配之中,將其運送到鄰近有需求也價高的地區進行售賣,以增加財政收入和貨幣流通。
喬琰戲稱自己是長安朝廷目前的均輸令其實也沒說錯。
早年間她在拿下涼州之後,將涼州羌人手中的牛羊在年節時候售賣到并州,其實就是一種均輸的行為。
而何為平準?便是由官方收售物資來平抑市場的價格。
漢靈帝時期,這個平準令轉為中准令,被挪移到了內署,由其身邊的宦官掌握,且在大多數情況下只負責掌知物價這件事,不再負責操持具體的調控事宜。
但劉巴聽得出喬琰在先前問話之中的意思。
她問劉巴需要多少的糧食才能穩固長安城的物價穩定,明擺著就是要將原本被從平準令上剝奪出去的職權重新還給這個職位。
而均輸和平準在嚴格意義上是捆綁在一起的,如果一個合格的平準令遇上了一個不靠譜的均輸令,上頭的大司農又不能起到平衡協調的作用,劉巴再如何自己有本事,也得主動請辭。
好在如今長安朝廷統轄的州郡數量有限,少量的均輸調配都出自大司馬本人的手筆,劉巴對自己需要起到的作用和接下來的工作環境,也就心中有數了。
他朝著喬琰俯身一拜,「早年間棄君侯而走交州,是在下有眼無珠,承蒙君侯不棄,仍願以高位重責以托,劉巴必為君侯竭誠盡心,以報知遇之恩。」
劉巴很快也發現,他從交州北上來到長安,參加了這樣的一場考核,將自己送到了喬琰麾下做事,很有可能是他做過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因為他所處的官場生態,和他一度在荊州所見,以及他曾經在前來此地路上所想像的,都不太一樣。
大司農的位置上是喬琰絕對的心腹程昱。
都內令是她在并州時候擔任簿曹從事的秦俞。
籍田令是在農事上表現卓越的田疇。
從屯田校尉轉為治粟都尉、負責主管軍事費用籌措的,是被喬琰從鄭玄弟子之中啟用的國淵。
簡而言之,上到大司農、下到其屬官,都是少說話多做事的精英人員。
所以劉巴發覺,自己和同僚之間的相處既不需要打啞謎,也不需要在什麼環節上卡殼。
又因為在建安元年和建安二年的財政累積,在長安府庫之中的存糧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值,甚至讓劉巴有那麼一點懷疑,是不是隨便放個人在平準令的位置上,都能夠憑著糧倉資本來達成這個目的。
當然了,這種話他是不會說的。
他很清楚,喬琰選擇將他放在這個位置上,還是為了讓他花費最小的消耗就精準達到調控的目的,這需要很強的即時計算和市場觀測的眼力。
同時,喬琰問出的那句「如果旱災持續的時間是兩年」,很可能並不是一件隨便說出的話,而是希望他能以長遠計劃的方式來完成這個任務。
這樣一看,他的職務也沒有這麼輕鬆。
此外讓他覺得苦惱的也就剩下三件事了。
一件是,據說大司農的目標是為君侯為朝廷效力到八十歲再考慮致仕的問題,都內令的目標是要比自家兒子,也就是現任漢中太守徐庶活得更長。
於是整個大司農連帶著佐官所形成的機構,從上到下充斥著一種過分養生的氣氛,讓劉巴時常覺得自己好像在往一條奇怪的道路上走。
第二件是,跟他參與了同一場考核的法正法孝直,好像對他這位贏得頭名的存在,不是一般地感興趣,時常向他請教一些問題。
劉巴比較喜歡跟財貨打交道,跟法正這種軍事腦有一點氣場不合。他甚至有點懷疑,法正是想要從他這裡把知識套到手,然後在什麼官員內部考核中找回場子。
但他又哪裡知道,法正這純粹是在實習期沒事可做,覺得有必要跟同期的同僚處好關係。
第三件倒確實是一件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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