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頭寫滿了「謝」字,卻並非全部出自於識字之人的手筆,而有相當多是以臨摹的方式完成的。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寫成缺胳膊少腿樣子的。
這份樸實的謝禮在後來被和書畫一般裝裱了起來,隨後放在了并州的州府之中。
而此刻這些送來的「檄文」,真是與那風箏有著同樣的意義。
「將這些遴選出來單獨編纂成冊送到我這裡來。餘下的……」
喬琰的目光在蔡昭姬已和屬官一道加班加點篩選過一輪的文稿上掃過,接著回道:「以仲宣的那篇為頭名,其餘的由你令人排版入四月刊中吧。這期的售價不變,頁數翻倍。」
蔡昭姬輕咳了一聲,努力憋住了自己想要發笑的衝動。
這句「頁數翻倍」的特殊待遇,絕對是為鄴城朝廷準備的。沒有第二種可能。
要不是每一塊用於印刷的雕版總還是需要時間的,倘若再多增設,這期月刊的發行可能會遭到延誤,她毫不懷疑,陛下可能會想要直接人手一本發放出去。
「少府執掌著天子府庫,不缺這個錢。」喬琰隨手翻了兩頁面前的文稿,又道:「總得讓袁本初感受一下長安民眾的熱情,不是嗎?」
袁紹可能是感受不到這種東西的。
三月增補刊物之中同時出現的武將招募和檄文徵集,已清楚明白地將喬琰打算趁勢吞併冀、青二州的意願給展現在了袁紹的面前。
近在咫尺的危機感讓袁紹不得不憑藉著劉辯此前的誓師動員,自二州地界上廣泛徵兵,繼續加強各方關隘的戍守。
偏偏輿論上的對峙還沒結束,北面的戰事又起。
上一次呂布就進攻得令人猝不及防,這一次,僅僅是在距離他上次出兵的半個月後,他便再度以異常蠻橫的攻勢殺入了河間郡內。
因其上一次的長驅直入危害不小,袁紹在沮授的建議下,給高順升了職,並給了他更高的調兵權限。
然而這一回,呂布居然一改其用兵直來直往、恨不得直接殺穿敵陣的作風,正是在高順的士卒發現他的一瞬間,他便帶著與他一道出來作戰的士卒一道退回了幽州境內。
而且,他還真就不出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處讓袁紹無法不懷疑,這很可能是北方兵馬意圖大規模南下的前兆,接連兩日都為這齣有始無終的出兵而臥不安寢。
但袁紹又哪裡會知道,這僅僅是因為呂布在此行抽籤中抽中了被發現便回返的選項而已。
也就是在這樣一份對四方戰局的不知所措之中,袁紹收到了下屬為他快馬加鞭送來的樂平月報四月刊。
在本就已經足夠憋悶的處境裡他好像是不應該再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但一想到倘若其中寫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他總得看到了,才能做出合適的應變,袁紹又打消了將其視而不見的想法。
他的手在空中定格了有好一瞬,這才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將其接了過去。
而這一展開,他便見到了這月報卷首上斗大的「檄文徵集精選」六個大字。
袁紹:「……」
這還真是有夠明目張胆的。
正常的徵文哪裡會以這等徵集的方式來寫,偏偏喬琰絲毫不在意於這些文章獲取的來路,恨不得將她得到了多少聲援都給盡數展現在標題之中。
共計七千餘份文稿,最終遴選出其中最為切合實際,少有妄言,針砭時弊,氣勢凜然的二十份,刊載在樂平月報之上,以圖久存於世。
他的視線下移,便見到了這列於標題之下那篇喜獲頭名的文章。
書寫此文之人,名為王粲。
王粲王仲宣!
袁紹記得這個名字。
他父親王謙曾經是何大將軍的長史,與袁紹和許攸都得算是舊相識。
但讓袁紹真正記得王粲的,可不是因為他的父親。
如今雖沒有這個建安七子的名頭,也理所當然地不會給他評出個建安七子之首的名號,但自建安元年王粲以一篇神女送征賦聞名長安,袁紹便將此人的名字給記在了心中。
不過彼時在袁紹看來,他至多也不過就是個借著寫長安新路實則為喬琰造勢的「阿諛之人」,如今……
如今卻是此人將聲討他袁紹的檄文寫在了那樂平月報上,還被以這般醒目的方式放在了頭版!
想到當年他那一番奇思妙想的文賦寫法,就算袁紹還未曾正式去看這是一篇何種文章,已下意識地在心中直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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