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障遍地毒物橫行,隨手一拈都是能記入古籍的藥材。但因其兇險,谷中又有淵族定居,能真正踏入腹地之人少之又少。
若他家世代行醫,那合該有一番名氣。
於是她試探地問:「公子方便透漏一下姓氏麼?」
「我無姓氏。」
「那……」
「也無名。我只是我家族裡的一個棄子罷了。」
「抱歉。」高鐸悅面有愧色,不再多問。
只不過想問個名姓而已,哪知道對方立即就賣起了慘,硬是一點也不肯說。
偏偏自己的笨蛋小師妹還輕聲道:「高師姐,他好可憐啊,連名字都沒有……」
「習姜,莫要多話。」
有人說謊便有人信。高鐸悅看著自己這小師妹便嘆氣。
行至一處,領頭的小醫師從隨身的藥箱裡拿出一瓶藥丸,分給眾人,「前方便是紅蓼谷,有毒障環繞,諸位含住藥丸即可避毒。白霧濃重,請跟緊我,切莫掉隊。」
他一視同仁,給每個人都分發了藥丸,連一直遠遠綴在隊伍後面的祝姑娘也沒有忽略。
沉默寡言的俠客倒是侷促起來,連連道謝。
越是走近了,呂妙橙越是驚嘆。那團遮天白霧幾乎與天際的流雲相交,仿佛是雲海瀑布,從天上倒懸下來,傾瀉入山林,裡頭的景象完全看不見了。縹緲的白霧似紗漫開,逐漸將眾人包裹。
若不是緊緊握著竇謠的手,她現在都不能確定自己身旁是否還有人。
雜亂的腳步聲混雜著喘氣聲,讓她知道自己還在隊伍里。
「尊上小心。」
左側忽然響起沂水的聲音。
呂妙橙心安些許,轉頭對竇謠叮囑道:「阿謠,握緊我的手,不用害怕。」
她能感受到掌中的手在輕輕掙扎,隨後張開五指,插入她的指縫中,十指相扣。
呂妙橙的臉蹭一下子紅透了。
同是牽手,手握著手與十指相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兩手交握,只是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中間還留有空隙,而指縫相貼,則是手與手「嵌合」在了一起,對方溫熱細膩的指根,柔軟的掌心,完完整整交付與她。
他似是對此也感到不適應,指尖微微蜷起,划過她的手背。
無意識地撩撥她。
惟有收緊手指,才能稱得上美人的此番主動了。
臉頰越來越燙,呂妙橙走著走著,胸腔里狂躁的跳動蓋住所有,她竟不知自己的心能跳得這樣劇烈!
視線有些模糊,急速奔流的血流沖刷著她的意識,呂妙橙這才發覺不對。
她的身體太狂躁,好像一頭預備追逐獵物的猛獸,渾身的肌肉與骨骼都調整到最佳狀態,緩慢繃緊,異樣的情緒席捲了她,翻捲起一道高牆,頃刻間崩塌成潮水,將她淹沒。
「呃!」
呂妙橙踉蹌著跪倒,吐出一潑鮮血。
巨響在耳畔炸開,如山中古剎,洪鐘轟鳴,她就站在那口碩大沉重的洪鐘之下,被震得神魂盡碎!
腦袋好疼,疼得要裂開,又好像已經裂開了,一隻手攪進來,天翻地覆。
竇謠被她帶著跌倒,這才發現呂妙橙的異常之處。她的手滾熱,他用另一隻手去摸她的臉頰,燙得更甚。
她嘴角還在滴落鮮紅的血,猶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喘著粗氣,口中的避毒藥丸早不知道吐在何處去了。
「尊上!」沂水迅速持劍抵上竇謠的頸間,「你對尊上做了什麼?」
鋒利的劍尖刺破皮膚,竇謠慢慢站起,連氣都不敢出。只要他喉間有細微的起伏,這把軟劍就會深深刺進去。
他舉起兩隻手,呂妙橙即使意識混沌也不肯放開,於是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便呈現在沂水面前。
沂水心口一抽,收了一寸劍鋒,「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她現在渾身滾燙,方才還吐血了……」
「竇謠,我守著尊上,」沂水向四下里看去,前面領路的小醫師等人已經消失得毫無蹤跡,「你去把醫師叫回來。」
「我?」竇謠伸手一指自己。劍鋒又近一點,他依言點頭,把呂妙橙的五根指頭一根一根掰開,正竭盡全力的時候,沂水的軟劍忽然如毒蛇一般襲來!
他要死了麼?只是因為呂妙橙和他牽了手……竇謠連呼吸都忘記了,眼睜睜看著毒蛇張開獠牙。
「鐺!」
毒蛇從他頸側繞走,在霧氣中擊中了什麼東西,金石相擊,一聲清響。
沂水把竇謠抓住,丟在呂妙橙身前,喝道:「用你的身軀保護好尊上……你要是敢跑,我就剝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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