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妙橙依偎著他坐下,趁他折葉時挑出一朵開得最好的花朵,抬起手別在他耳後。
那朵花兒搖搖欲墜,男子習以為常地空出一隻手來將它重新別好。
「花好看,爹爹更好看!」
他笑著嗔道:「小小年紀,就知道學你娘那副撩撥人的做派。小妙橙,等你長大成人了,花可不能隨便往別的男子頭上戴,知道嗎?」
「為什麼呀?」
「因為,花是送給心悅之人的,」他笑起來顯出一對淺淺的梨渦,甘甜如蜜,「你今後喜歡誰,就給誰送花,若他乖乖任你戴上,就表示他也心悅於你。」
「爹爹,我記住了。」
呂妙橙接過他遞來的草編蝴蝶,兩手捧著細細端詳。
「爹爹你看,蝴蝶會動!」
她仿佛發現了極為有趣的事物,大叫一聲,兩根指頭捏住那蝴蝶的腿上下晃著,蝴蝶靈巧地在眼前扇動翅膀,從呂妙橙這裡飛到另一邊。
草編蝴蝶墜落在一塊石碑上。
呂妙橙的笑意經風一吹,散了。
後背倚靠著那塊石碑,觸感冰涼,她卻捨不得起身離去。
蝴蝶和花朵繞著石碑整齊擺好,呂妙橙伸出手,輕輕撫摸石碑上刻下的「冬兒之墓」四個字。直到爹爹身故,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麼名字,老娘也不肯說。
「爹爹,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總不可能,真的叫『冬兒』吧……」
她小聲問他,偏過頭去,不知不覺靠著石碑睡著了。
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臉上,呂妙橙迷濛中睜開眼。
手邊的鐵鍬挖斷了。這把鐵鍬是別人遺棄的,有些朽,她沒用多久便斷成兩截,地上還有些零散的樹枝,都是她用來挖坑的,不太趁手。
她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
爹爹的墓還能立石碑,兩年後輪到娘時,她卻只拿的出一塊木牌。
練字兩年的呂妙橙,鄭重寫下「呂笛安之墓」幾個字。
棺材尚停在家中,她今晚必須要把坑挖好。雖然老娘再三提醒過不要立碑,但她仍是做了。人死怎能不立碑?
呂妙橙一面想著,一面用雙手刨起泥土來。
她的手太小了,就連刨出來的土都是一小捧一小捧的,這樣下去就算挖到天明也挖不好。
怎麼辦,不能讓娘的身體在屋子裡爛掉啊……
有沒有人來幫幫她,哪怕借給她一把鏟子也好。為什麼沒有人來幫她?那些平日裡隔三差五請娘幫忙的人呢?
她一刻不停地挖著,十根指頭浸出血來。
「別再挖了。」
似乎有人在勸阻。
那個聲音越發急切:「你的手流血了……呂妙橙,別挖了,你聽得見麼?停下來,別挖了!」
我不能停下。呂妙橙心想,那樣她的娘親就要爛掉了。
「有沒有人……來幫幫我啊……」
她發出一聲近乎哽咽的哀求。
這句話說完,那個勸阻她的聲音便消失了。
四下里寂靜無聲,只余呂妙橙急促的喘息。
忽然,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握住了她沾滿泥土的手。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我幫你。」
他說:「我去找一個趁手的棍子和你一起挖,你先停下來。」
呂妙橙依言
停下,掌心的溫暖攀升開來,雨聲似乎歇了,一切都寧靜得過分。那雙手在此時鬆開她,下一瞬就要離她而去——
「不要走!」
她突然生出了力氣,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朝他撲過去,沒想到那人弱不禁風的,竟然後仰著摔倒了。
「唔呃!」
對方唇邊泄出一絲悶哼。
他的面容逐漸清晰,呂妙橙伏在他的身上,盯著他左眼下的一顆灼灼小痣,道:「竇謠?你沒死……」
她猛然清醒,從方才異常的狀態中抽離,迅速起身與他隔開距離:「我……我體表有寒氣……你還好麼?」
竇謠揉了揉後腦勺,慢慢坐起:「什麼寒氣?」
定睛一看,他周身完好無損,冰霜的痕跡半點不曾顯露。
呂妙橙信手握住一株花兒,那花瓣也不見霜凍的萎靡。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