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竇謠,你能知道這麼多,看起來,呂妙橙很重視你啊。」
竇謠眸光閃爍,急忙將視線撇開,「沒有……她就是把我當床侍。」
「能混上床侍很好,」馮飾非點頭,「你繼續待在她身邊,密切關注她的一舉一動,要是她有什麼弱點、破綻,及時告訴我。」
「是。」
竇謠低下頭,戴上兜帽,打算起身離去。
「等等。」馮飾非忽的叫住他,「我聽說聞傾閣最近禁嚴,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說我想去看料子,呂妙橙應允的。」
銳利如刀的目光在上下掃視,竇謠額頭已經浸出冷汗,但他不躲不避,就這麼坐著,任由對
方打量他。
談話陷入沉寂,帳篷外嗚嗚的風聲漸起,絲絲涼意隨著風滲進來,宛如一隻手撥弄火光。
良久,馮飾非開口說道:「門主偶然提起過,暗香樓那次會談,呂妙橙揚言要與你完婚。我們都不信,覺得她只是在說笑罷了……但如今看來,我認為,她說的是真的。」
「竇謠,你對呂妙橙來說很重要。你說,若是我挾持你,她會不會親自出面?」
「她不會。」
竇謠立即回答。
馮飾非的眼睛盯著他,沒有一刻鬆懈。她觀察了很久,尚不能斷定自己的猜想,最終問道:「竇謠,你還記得少主對你的救命之恩嗎?」
這一次,他的目光十分堅定:「我不敢忘。」
姑且信他一回。馮飾非告誡道:「你記得就好,待在呂妙橙身邊,別忘了你的身份。我們是少主的人,和她,不共戴天。」
「是、我記住了。」
竇謠重重地點頭,掀開帘子出門去。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細的雨絲,店小二遞給他一把淡青色紙傘。
他撐起紙傘,攏著袍子,走出幾步遠,忽然迎面颳起一陣疾風,直吹得衣袍與髮絲齊飛,手中的紙傘也灌滿了風,與他兩相拉扯。
艱難地用肩膀頂住傘柄,將傘面調轉過來,擋住撲面的狂風,竇謠埋著頭,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以防打草驚蛇,呂妙橙的馬車停得很遠。
今夜的風很大,回暖的天氣一朝就要被吹回原位。竇謠想著,頭頂突然響起噼里啪啦煎豆子般的聲音。
他從傘面下抬起頭。
天空中飄蕩的雨絲已經發白了,凝結成晶瑩的顆粒。
下雪了。
「咔嚓」一聲,脆弱的傘柄被生生折斷,漫天銀白中,那淡青色的一抹倏忽遠去了,頃刻融在夜色里。
竇謠丟了傘柄,抖了抖肩上的雪粒,這才發覺袍子已經被徹底打濕,刺骨的寒氣從髮絲蔓延到脖頸,濕漉漉的貼著。
被少主買走的那一天也下著如此大雪,他蹲在街邊,單薄的衣衫被冷風貫穿,若是她晚來一步,竇謠恐怕就要凍暈過去了。
冰涼的、瘋狂的、前赴後繼的碎冰撞在面頰上,竇謠幾乎睜不開眼,只是憑感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他的臉近乎失去知覺,耳邊風聲咆哮,蟻齧般的痛楚從耳廓泛起。
他是少主的人,和呂妙橙不共戴天……竇謠默默地數著,少主買我回去,給我容身之所;呂妙橙帶我入紅蓼谷,解我身上劇毒;少主關心我,不讓我被人凌辱;呂妙橙也關心我,我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好的,她還答應幫我擺脫月蝕門,查少主的死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忽然間感受不到自己對呂妙橙的恨意了。這樣惡劣的雪天裡,他記不清當年的痛楚和溫暖。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嗎?為什麼,自己只想找到那輛有呂妙橙的馬車,躲進她懷裡。她會接納他嗎?
她會抱著他,親昵地喚他寶貝嗎?
他大概是瘋了。
凍瘋了。
聽人說,人在感覺到極寒的時候,會幻想一些過分溫暖的東西。
竇謠的眼角慢慢沁出一點眼淚,冷風立時將那一滴淚水化成尖刺的矛。
他揉起眼睛,越揉越痛,迷濛中看見一個身影在靠近。他忽然被抱了起來。
凜冽的氣息籠罩住他,比霜雪更加冰寒,竇謠偏過頭,用面頰貼在她頸側。
「呂妙橙,你……好冷啊。」
……
入夜,竇謠發起了高燒。
只不過是放他出去和月蝕門接頭,回來就病倒,呂妙橙懷疑這月蝕門有點什麼不為人知的病氣,傳染給她的美人了。本來在她手裡就好好的,腰間還長了一點肉呢。
床榻上的人咳嗽幾聲,抱著被褥翻了個面,熏蒸成淡粉的臉對著她,埋在褥子裡。清亮的眼淚從鴉羽一般的陰影中滾落,他小聲抽泣,攥著被角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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