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瑤越聽越不對勁,眉頭蹙了蹙,打斷道:「這邸報不聽也罷!」
蓮葵見狀,默默地收起邸報,退出了書房。
桌案前的少女黛眉彎彎,此刻皺著秀美的眉心,雙眸微微眯起,專注地看著白紙。燈光下,白皙肌膚猶如凝脂,頰邊嫣紅,雲鬢輕攏。
她苦苦思索著,落筆第一句話:
「曉來夢見君,應是君相憶」(1)
容今瑤認可地點點頭,心覺還不錯。
正準備繼續寫下去的時候,突然間燭光閃爍,燈芯顫動,隨即一陣邪風掠過,火焰被掐滅,書房頓時變得昏暗。
窗外傳來微弱的響動。未及容今瑤反應,一道身影飛躍而入,轉瞬把她攬腰抱住,身形緊緊貼著她,黑暗裡,風塵僕僕的涼意撲面而來。
「你——」
容今瑤視線被擋住,眼前一片模糊,只覺得腰間的那雙手力度極大,牢牢嵌住她的腰肢。
少年的聲音有些倦、有些啞,卻是含著笑的,「你這是在給我寫情詩嗎?」
第48章
「你這是在給我寫情詩嗎?」
夜深人靜,燭火早已熄滅,屋內只餘一縷月光傾灑,映得少年肌骨毓秀。
楚懿語調低低的,嗓音里仿佛裹挾著沙礫,疲憊,卻意外溫柔:「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容今瑤聽出他的倦意,心中一軟,並未掙脫,反而把自己的重量全部倚靠在他身上。
耳畔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節奏,每一下都與她的呼吸聚合在一起。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抱了一會兒,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心中所有的紛亂與憂慮都悄然沉寂。
過了幾息,容今瑤這才輕輕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在寫情詩,難道你還有千里眼不成?」
他分明是在燭火滅了以後才翻窗而入的,必然不會看到她信上寫的那句話,何來情詩一說。
除非他一直在暗處觀察她。
楚懿低下頭,鼻尖輕輕蹭過她的髮絲,汲取著少女熟悉的馨香,戲謔道:「我不是與公主心有靈犀嗎?所以自然知道你在寫什麼,我猜准了?」
「當然沒有——」
容今瑤哼了一聲,眸光輕閃,語氣中帶有幾分嬌憨與俏皮,還有不易察覺的試探,「對了,你回來怎麼不走正門啊?非要趁著夜黑風高的時候翻窗。」
「涼州的事情比較複雜,還未徹底處理完。」楚懿輕描淡寫地答道,「我回上京之事沒人知道,擔心有人在暗中監視,不得已只能偷偷潛入,儘量遮掩行蹤。」
「暗中監視?」
「監視的是我,你很安全。」他道。
監視之人除了賀蘭宸以外不會有別人。怪不得楚懿今晚穿了一身夜行衣,明暗交織間,泛著幽冷的微光,顯得他眉眼深邃而清冷,黑瞳若寒潭映月,而她就是那彎月。
容今瑤聽罷,借著月色瞥見楚懿略顯疲憊的眉目,眼底浮現一層淡淡的青黑,顯然連日奔波未曾好好休息。
她突然暗自慶幸,還好今晚那封信沒繼續寫下去,否則在出府的第一刻起就會被截走。
鬆開彼此之後,容今瑤轉身走到案幾前,揭開燈罩。油壺傾斜向下,一縷清亮的燈油緩緩流入燈盞,火苗重新燃起,發出輕微的「嘶」聲。
燈火在書房中明亮地跳躍。
她用手指輕輕撫平燈芯旁的一縷遊絲,「那你還會走嗎?」
楚懿漫不經心地道:「嗯,天亮之前走,還能……」頓了頓,「還能待上三個時辰吧。」
其實他秘密回京已有三日,只不過未曾現身,始終隱匿於暗處部署。涼州的局勢複雜,賀蘭宸的鷹獅軍虎視眈眈,他不能有絲毫鬆懈。
今晚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空閒,這才忍不住翻窗而入見她一面,之後還要趕回軍營,天亮之前領軍去棲塢山。
很快就會結束了,他想。
容今瑤瞧著神色平靜的楚懿,自己卻與他正相反,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低聲重複:「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應當夠她把心底籌謀之事付諸行動了。
楚懿閒懶地倚在桌案邊,目光仿若被牽引,下意識跟隨著少女的動作走動。須臾,低垂下眸,恰好落定在那封未寫完的信箋之上。
墨跡尚未乾透,字跡清秀工整,一行字映入眼帘。
楚懿眉尾輕挑了下,眸光一凝,伸手拾起那張紙,細細端詳了一番:「『曉來夢見君,應是君相憶』……」
他笑道:「還說不是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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