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
盲眼又是誰?
他魯鈍地從黑暗裡抬頭,然而什麼都看不到,敏銳的感官告訴他,有一個青年身形的傢伙在他面前蹲下來。
「哈?又把我忘了?」他嘖嘖了兩聲,「范無咎,地下的術士。瞧瞧,可真是會給我出難題。」
蜷縮在地上的怪物全身污糟,頭髮披散凌亂。
最惹人注意的,是一雙乾癟,殘留著黑黢黢的不明污垢的眼眶。
能夠遮掩的單薄眼皮和周圍的肌肉也被人毫不留戀地暴力取走,只剩一片虛無。
空洞的雙目硬生生破壞了整張臉的協調,讓原本英武的五官顯得詭異。
「你是誰?」
怪物的聲音如外表喑啞難聽。
「都說了,范無咎。」他有些不耐煩,「咱倆在泰昌公主墓里認識的。」
「墓?誰的墓?」
「泰昌公主,李知遙的墓。百年前我去給李老三他們一家收屍,結果……」
誰想。
仿佛觸動了某種機關,幾乎完全不等他話說完,怪物抽出刀沖了出去。
但聽崢得一聲清脆。
刀刃劈在漆黑的勾子上,范無咎額角划過一聲冷汗,心道還好自己反應迅速。
「你,敢闖,她的墓?!」
剩下的半張面容幾分癲狂。
「對對,你那時候的反應也是這樣。」他提著勾魂鎖往後退了三步,嘿了聲,「一點新意都沒有。」
第10章
回應他的是是長刀側過臉劈入土地的聲音。
范無咎不受控制地向後退了半步,等那柄刀調轉了個方向襲來,他臉色一沉,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開,展開勾魂鎖朝著阿諾的心口攻去。
阿諾身形一晃,幾乎刻在骨髓的戰鬥本能讓他後撤收刀。
如同石油般的粘稠物質毫無徵兆順著他的眼角流下,讓身上的那股子非人感加劇。
阿諾反手再握刀,單手撐地,借力之際一個轉身間又要劈來。
所幸范無咎及時握住勾魂鎖擋去攻勢,奈何長刀刀刃向後以一個更加刁鑽的角度襲來,范無咎急忙後退,再次躲過殺招,可刀刃依然擦出一道鮮紅。
范無咎罵了一句:「別癲了。現在人根本就不在那裡面。」
怪物拿可憎的眼眶盯著他,明明看不見,卻仿佛在向虛空鎖定某人的模樣,單手握著刀柄:「不在?」
「我說盲眼,人是往前走的,一千年都夠一個人死個千百來回了。」
「不在…墓里……」
他仿佛聽不到他的其他半句,咕噥著,突然間拿另一隻未持刀的手捂住了血淋淋的眼眶,像是想遮住某種痕跡,「那她在哪?」
渾身污糟的怪物在空地上緊緊抱著刀,好像忽然間想到了某個場景,臉色一層一層越發蒼白,如個精神恍惚的病人。
「你告訴我。我是她的死士。如果她死了就要為她報仇……」
他一把抓住了范無咎的手腕,漆黑如石油的液體仿佛融化的蠟油,從鐵青的眼眶流下,每落下一滴,他的面孔上的肉就潰散一分,五官也跟著融化,甚至裸露出乾癟猩紅的輪廓,只剩下非人的詭異感。
「你告訴我,那天是她的生辰,我趕了一天的路。」惡鬼哆嗦的打了個冷戰,念念叨叨過去的記憶,「她就坐在正殿,她說她在等我…」
眼眶周圍僅存的肌肉輕微收縮,握住他的手腕也在顫抖:「之後…發生了什麼?」
像是一團在高溫下失去形狀的燭油,從四肢開始,原先還算美觀的形體消融,黑色液體滴落在土地上,像是硫酸腐蝕地面,將花草在一瞬間枯死:「為什麼?…那天的事情,我什麼想不起來了…為什麼……」
不經如此,他的影子也在漸漸的消失。
「是誰做的,是誰做的!」
「誰?」對方以沒有波動的語氣,「不就是你嗎。」
忽地,地上的那一灘生物的時間仿佛停滯了,很久之後,長刀刀刃被已經融化的血肉液體捲起丟到一邊。
「……我知道。」
乾屍的聲音又沉又痛,可總算清醒了不少,「我知道……」
潰散的身體形狀不再發生改變,如潮水漲潮,在枯白的指上緩慢凝著出一層遮掩的皮肉。
等風重新吹過這篇荒涼之地時,怪物出聲了。
「見笑。」
他似恢復冷靜。
范無咎總算吐出一口氣,收回魂鎖,將手裡的一疊黑緞丟給他:「越來越控制不住了,能行嗎?」
阿諾拿起黑紗,重新將眼眶藏起,古怪地笑了聲:「如果我徹底變成怪物…你受累。」
「別。我可不想攤這種麻煩事。」范無咎聳肩,「找別人去。」
這事說來不長不久,但也過去了近百年。
大約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他和另一個鬼差追查一幢
一家四口無故枉死的陰案,查到最後,卻查到一個數千年前便已殺業無數,卻又至今未被清算的生魂頭上。
直到現在,范無咎都很難忘掉當時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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