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
她提高了聲音,在他訥住的那一瞬蹲下來。
「我並不想傷你的心。」
她托起他身邊一條一動不動,毫無生機的觸手,濃稠的液體從它的體表滲出,粘在她的掌上。
「這些都是客觀存在的。」她將剛才沒有說完的話講完,「你將不該屬於我的情感寄托在我身上,我不會給你同等的回應。如飲鳩止渴,終早有一天會遭到反噬。」
她拿起落在地上,掉進污垢里的黑紗,重新放在了他手上。
「這項實驗比我預期得要重大,如果今天之後你還願意,我樂意為你提供幫助,繼續尋找解除你身上『不死詛咒』的方法。如果你不想,我也不會將你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一人。」
見他還是沒有反應,喬知遙嘆了口氣。
「選擇權在你。」
他許久沒有回答,喃喃自語著什麼。
她也沒說話,只是在等,等仿佛死物的怪物重新活過來。
她從來沒有對研究以外的事物抱有如此多的耐心過,漸漸的,她仿佛聽到了很遠以外的水流聲,聽到了很遠的幾聲犬吠。
刀刃摩梭草地,發出一點響動。
她側目看過去。
臉部徹底扭曲的盲眼怪物懷裡抱著自己的刀,靜靜地看著她。
「唧——」
突然間,地上的古長刀忽然被人抽出,將那根唯一僅存的,扼過她咽喉觸手毫不留情地切斷,斷裂的部位掉在地上,很快就溶解不見,大量的黑紅的鮮血躺在庭院,腐蝕了一片肆意生長的雜草。
刀被丟掉,他單膝跪了下來,如同又撿起一點過去的回憶一樣,閉上眼,匍匐叩首。
對著她叩首。
對著死去的虛影叩首。
「對不起,是我的罪,都是我的…」
他的頭顱卑微的在泥土裡,背光和陰影遮掩住難看扭曲的五官。
直到聲音麻木而絕望地響起。
[哪怕你不再承認,你也依然是你]
[所以,無論承認與否,是與不是,都沒有關係]
「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他抓起殘留的那半截觸手,只是用力一捻,便將它徹底攪碎。
在崩出的血漿里,他的語氣也一樣平靜,只是平靜中帶著一絲說不上來的死意:「還請您…繼續使用我。」
[沒有回應也沒有關係。]
[這是我唯一贖罪的辦法]
第27章
妖怪會做夢嗎?
從沒有人類對這個問題好奇過,可是變成怪物之後,阿諾卻有了回答。
——會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生活了多久,還要生活多久,只是每一次在夢境輪迴時,都會隱約看到過往的一點碎影。
儘管那不算好夢,但依然值得懷念。
多少年了,他終於又一次拾回那個夢境。
遠處朦朧的天穹下是簡樸的村落,綠磚青瓦偏安一隅,潮濕的水汽中混雜著血和汗水的味道,他好像躺在街巷的末尾,可偏偏處處充斥著死亡的腥臭氣息,熟悉而無法安寧。
很多事情他都記不清了,可是卻能記得,他和她第一次就是在巫山下相遇。
雨水試圖沖刷一切,卻讓那股刻入靈魂的里的腐臭漸漸發酵。
在這裡腐爛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他躺在街巷的深處,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痛,看著天空許久不曾見到的深藍,忽然有一種想逃竄的感覺。
可是他來不及逃,頭頂的雨水好像被一把漂亮的桐油傘擋去了,那聲音如玉石擊碎。
「你還好嗎?」
好?
怎麼會好。
他想扭頭避開,可是黎明的陽光,帶著涼意和柔和,她站在他埋身腐爛的泥沼前,拉著他走出那裡。
「黑雀的殘黨?」
「無妨,如果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來我手下做事吧,不提一人之下,但至少能給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先消失的是她的面孔,他開始記不得她的眉眼,夢境裡的人和她周圍的人一樣開始看不清臉。
場景也開始毫無預兆地跳動。
「黑雀…之前困住你的那個刺客組織?他們不會找你麻煩,別怕,▇▇,有我。」
「把身體養好,才能更好的做事不是?日子很長,▇▇」
「這把刀給你,好好收著。」
後來消失的是她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像是碎裂的鏡子,再也拼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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