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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一下子鬆軟下來,她甚至看到小觸手從影子裡冒出來,像尾巴一樣來來回回擺動,可是他又似乎有些不安,僵硬地:「是不是…太麻煩您。」

「不算麻煩。」

這是真話,最近兩項工作交接,一切都還未完工,她有足夠的閒暇。

他像在努力尋找話題:「今天,還有…要做的事?」

「啊…難得收拾乾淨,上完課後出去走走吧。」喬知遙勾了一下唇,「上次說好了,你陪我參加講座,我陪你去想去的地方。怎樣,有主意嗎?」

其實喬知遙有點欺負人,畢竟他實在不像會留意現世人類的樣子,數百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太多,讓他說也說不上來什麼。

……

「有。」

出乎預料,他居然真的點了頭,很認真。

「范無咎說,那個地方…不遠的。」

沙啞的嗓子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觸破了某種易碎的泡泡,「您可以…和我一起…嗎?」

春末的范城古玩市場人煙稀少,近年經濟不景氣,願意來古玩市場當冤大頭的也更少了。

張三的小攤前人煙罕至,不過今日來了兩位特別的客人,來逛古玩,卻一路不往其他的攤店,徑直朝著他這的方向來,登時來了精神。

其中一位高大的男性客人不說話,只是伸手試著去摩梭那些小物件。

張三這才發現他帶著黑壓壓的墨鏡,似乎是個瞎子,方才的精神頓時下去了一點,還是秉持能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可能。

「老闆,隨便看看?」

對方沒有說話。

就在張三擰眉思索對方是不是來踢場子的時候,阿諾才拿蹩腳的口音:「……大晉,有嗎?」

喬知遙側眉。

他的表情恍惚。

就像暮氣沉沉的老人,提及自己孩提時和夥伴們在溪水邊追逐的往事。

張三覺得奇怪,卻還是捧場:「晉朝的古器?您可找對地方了。小店別的莫有,晉朝的忒多。尤其是這一些瓷器,你看看,都是最近才從弄過來的新料。」

瞎子客人沒說話,在觸及一幅小號字畫時驀然停住,他蹲下來,指腹摸索著隨意被攤在地上的捲軸。

「您可真是好眼…光?」

店主張三瞥了一眼,及時收住自己的口若懸河,幾分頭疼。

那幅畫畫工實在不怎樣,沒有署名沒有印章,說是鄰居家小孩的創作也不為過,而且還被燒毀了一截。

這位是個瞎子,旁邊那位的美女可不是。

可不好忽……哦不,推銷。

然而瞎子語氣很慢,也很輕。

「壞了?」

有一瞬間,張三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渾身是一股說不上來的不自在,就好像被什麼吃人的惡獸悄悄鎖定了。

「這…

…「張三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故作輕鬆,「拿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晉朝流轉到現在這麼久,有點損傷很正常的啦。我還特別保養了一下,花了好大力氣。」

他當然在說謊。

一個月前,他回老家收東西的時候把這幾張畫放在了壁爐邊上,結果統統被烤了八成焦,也就這一幅畫還勉強能看出半個原先的模樣。

「你怎麼敢…」阿諾輕撫著畫卷邊緣的焦痕,仿佛害怕觸怒了某種畫中的怪物,又或者本身他就是某種吃人的怪物,聲音帶著不知是生氣還是痛苦的顫意,不斷重複著。

「怎麼敢?怎麼敢?!」

一個精神病人即將發狂。

「阿諾,怎麼了?」

喬知遙走了過來,及時打斷他的癲狂。

[畫,壞掉了。]

「……」

他抬起頭,雙臂抱著畫卷,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那個聲音呆滯地重複。

[壞掉了。]

[本來就…不剩什麼。]

「這是什麼?」喬知遙看著他手裡的畫。

[不記得了。]

他抱著畫卷,以近乎悲傷的聲音:「是重要的…東西。」

漆黑濃稠的液體從他眼睛的位置往下淌,漫過墨鏡,兩道黑色的痕跡刺目而帶著非人的怪異。

「您,你,你,你的眼睛……」

張三險些跳起來,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120和110中二選一,喬知遙卻伸手擋住他的動作,向著神情緊張的攤主。

「可以打開嗎?」

「當…當然。」

展開畫卷。

那是一副很單調人物畫,畫工說不上好,隱約能辨認出裡面的東西,一棵枯樹,一隻鷹,一個人站在樹下拿著一柄長刀在舞,樹的另一邊一個人在雪中喝茶,不過這部分已經被高溫燒毀,再也分辨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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