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中午。」
「那今晚呢?」
「沒什麼事。」
「我陪你去學校逛逛吧。」江稚爾說。
程京蔚卻皺眉。
他明白江稚爾當初那句「一切都結束了」有多決絕,而此刻的邀約並非意味她改變心意,反倒更印證,她回到了作為晚輩的角色所在。
程京蔚忽然想到自己剛把她帶回家的時候。
她曾想將銀行卡交給他作為報酬,問及原因,是自己從前花過江家伯父伯母的錢,就沒有資格指責他們對她所做的一切。
作為接受恩惠的晚輩,她向來將這清晰劃定為受之有愧。
所以,她才會抱著那接近於「討好」的心思,照顧他的感受。
她這麼做,無關心動與喜歡,只因他對她保護照顧,她受之有愧,便禮尚往來。
程京蔚在這一刻,才真切地感受到江稚爾正離自己遠去。
不會再如從前那般對他展現出嬌俏模樣,也不會再如此篤定堅定地告訴他,你永遠是我的第一順位。
他也在這一刻真切認識到,他人生中出現那麼那麼多人,阿諛奉承無數,唯獨江稚爾說的「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是他篤信。
他明白這一切,可他還是說:「好。」
-
江稚爾給凌茴發了消息,又拜託周以珩結束後送凌茴安全回宿舍。
深夜的清大並不寂靜無人。
有剛剛運動完回來的,也有結伴歸來的,圖書館內依舊燈火通明。
江稚爾領著程京蔚,給他介紹了自己住的宿舍樓、平時上課的教學樓、最常去吃的食堂。
男人的身形容貌無論出現在哪裡都足夠招眼,頻頻引人回首。
校園太大,江稚爾這兩個月都還沒逛遍,只介紹了自己時常活動的區域,而後去便利店買了兩瓶水。
兩人在草坪上的長木椅坐下。
程京蔚擰開瓶蓋,遞還給江稚爾。
江稚爾愣了下,接過:「謝謝二叔。」
他又擰開另一瓶,仰頭喝一口:「還適應嗎?」
「嗯,都挺好的。」
其實這話他在手機上也發簡訊問過,可依舊想親耳聽她說一句。
「剛才,你和周以珩——」程京蔚喉結滾動,想找一個合適的措辭。
江稚爾雙手捧著那瓶由他擰開的礦泉水,主動道:「他剛才跟我告白了。」
靜謐的深夜發出些細微的聲響,是他突然攥緊的指尖擠壓礦泉水瓶。
很突兀。
宣告他隱藏的情緒。
「我沒答應他。」
好在,江稚爾下一句便給了他氧氣。
程京蔚側頭,沒出聲,不自禁將自己的呼吸也放緩放輕。
「二叔,你說我會遇到和我年紀相仿、經歷相似、珍視我愛護我的人,周以珩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江稚爾輕聲道,「也許等哪一天我真正調整好我自己,我就會和他在一起,所以——」
所以,你不必擔心。
她想這麼說,卻又覺得多餘,便停止。
程京蔚久久未等到下一句,開口:「所以什麼?」
江稚爾心尖兒卻在這一句中被隱隱的氣惱抓住了。
明明是你拒絕我,明明是你輕視我的愛,你根本不在意我的答案,又為什麼要這樣不顧我感受追問到底,
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江稚爾抬眼看向他。
小姑娘逼迫自己也拿起成年人冷漠的武器,裝作什麼都不在意,淡聲:「所以,我不會讓你覺得困擾的。」
程京蔚喉結滾動。
他想解釋她從不是自己的困擾。
江稚爾喝了一口水,沉默片刻後,輕聲開口:「這些年,很多很多事情,我都沒來得及告訴你一聲,謝謝你。」
程京蔚看著她平靜而篤定的側臉。
他那些因繁複交織的混亂情緒與情愫而產生的頭疼在這一刻消失了,腦海一派清明。
他清楚江稚爾這句謝是什麼意思。
是各歸其位,是要正式跟過去說再見。
哪怕他看似處於這段關係的高位,哪怕他始終勉強維持住清醒自持,可只有程京蔚知道,他在江稚爾十八歲生日之後就被困在原地。
清醒自持的同時,他內里卻不斷被更深更暗的情緒蠶食。
他不斷懊悔,不斷想推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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