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焌冷冷一笑:「……粗俗。」
他自年幼起就在風裡雨里的俗人堆里長大的,而他們兩個,一個是千嬌萬寵的尊貴公主,一個是受大族全力供養的世族公子,的確是一對璧人。
正好錢葫蘆已經拎著湯包彎腰走了進來,李重焌將圓滾滾的湯包一人一個夾到了他們碗裡,說道:「養刁了嘴可不好,吃得太精細,容易弱不禁風,女子還好,若男子體虛,怕是留不住佳人的心。」
他說得稍顯露骨,不光是甄華漪,李元璟和身後的太監齊齊變色。
李重焌恍若不知:「兄長請。」
李元璟一時沒有動筷。
他又想到最近的確逼李重焌太緊,他正在一點一點將李重焌手裡的權力收回,尚不好和他翻臉,免得他做出什麼激烈的反抗來。
李元璟慢慢伸手拿起了筷子,將湯包夾起,咬了一口。
滾熱的湯池一下子將舌頭燙得發痛,李元璟一時跌落了筷子,有些狼狽。
李重焌嘴邊銜著的笑意尚沒有擴散,他就看見甄華漪忙將清酒端到了李元璟的唇邊,李元璟就著她的手飲下了一杯酒。
李重焌笑容僵硬,臉色都有些發黑。
甄華漪偷偷打量一眼四周,見眾人都是一副被嚇到的樣子,氣氛尷尬,甄華漪想,這時候指不上旁人,只能自己來解圍了。
她於是夾起湯包,也咬了一口。
滾燙刺痛的感覺充斥著舌尖,她一下子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將筷子扔到了地上,慌張喝了一大口酒。
她睜開眼,不好意思地說道:「果真是好燙。」
李元璟看著她眼睛紅紅,嘴唇也紅紅,眼睫上還濡著淚,可憐又好笑,不由得笑了起來。
眾人見他笑起來,也忙著哈哈大笑,方才的尷尬頓時消弭無蹤。
甄華漪衝著李元璟笑了半晌,然後偷偷去看李重焌,她看到李重焌面色難看地來回盯著他們二人。
她心裡暗道不好,剛哄完這一個,那一個又不高興了。
她想了想說道:「真好吃,郎君是在哪裡買的。」
李重焌冷冷道:「方才那小小一口,既將娘子燙到了,又讓娘子嘗到了美味,娘子的舌頭倒是忙得很。」
李重焌突然對甄華漪發作,甄華漪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李重焌說完卻也沒理會她,只是嘴角微彎,似笑非笑,仿佛在與甄華漪的對峙中獲得了某種勝利。
甄華漪訕訕放下筷子,尷尬之下,她不知怎地去撓了撓脖頸上的紅包。
李重焌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之處,眸子猛地一縮。
他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這紅痕……
他面上發冷,幾欲嘔血。
他突然站起身走了。
甄華漪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手忽然被握住,甄華漪轉頭看,李元璟寬慰她道:「他最近因為公事心情不佳,不用搭理他。」
*
崔府。
崔邈川伏在書案上寫字,他一忙起來,總是會到廢寢忘食的境地。他擱下筆,正要讀一讀自己寫的東西,目光卻觸到了桌上的一角。
那是甄華漪硬塞給他的折枝花紋漆盒。
崔邈川想起那日他懷裡揣著這隻盒子出宮,一路上就像是懷揣著一隻兔子,他仿佛聽見這枚盒子在他的胸腔里一跳一跳。
回到書房,他小心關上門窗,打開了這隻盒子,裡面靜靜躺著一支玉簪。
崔邈川有些疑惑,就他所知,仿佛是男子送給女子玉簪以表心意更為適宜。
這一點疑竇就像蜻蜓拂過水麵,沒讓崔邈川深思。
崔邈川看著漆盒呆愣了片刻,伸手慢慢將它打開。
玉簪綠幽幽的,崔邈川驀地想像著甄華漪佩戴它的樣子。
烏蓬蓬的黑髮再沒有多的配飾,只留有這一抹幽暗的綠意,她抬起眸子,眼波流轉,雪白的面頰染上緋紅。
崔邈川一驚,忙蓋上了漆盒。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崔邈川在書房待不下去,他走出去想要散散心。
他繞著崔家後花園的湖畔漫步,恢復了片刻冷靜,他想,他不該和甄華漪有過多牽扯。
她是皇帝的妃嬪,自己怎能肖想。
她作風放縱,自己合該知曉分寸。
他想起了那日在集賢院賀蘭璨微妙的表情,賀蘭璨定然是對她有了私情,從賀蘭璨的隻言片語中,仿佛晉王也……
他們就是前車之鑑,自己萬萬不能被禍水所引誘。
崔邈川越走越是平靜。
他和兄長被外人稱作崔家之寶樹,崔家百年清貴門楣,需得他們兄弟二人支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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