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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小酒肆連招牌都沒有,破敗寒酸至極,可是清水河太長,清水河畔太擠,南州的梅雨天又太潮太涼,賀承走到這裡,實在是走不動了。衣袖褲腳沾了水汽,便凝成了剜肉剔骨的冰錐,濕氣層層疊疊漫上來,寒涼透骨,磨得人沒了耐性,只想趕緊找個乾淨舒爽的地方待著,喝一壺熱酒暖一暖。

都說南州春雨貴如油,可賀承只覺得,南州的雨天,比數九隆冬還要難熬。

賀承走進小酒肆,挑了張角落裡的桌子坐下。

避雨,避風,也避人。

這間酒肆的生意是真的糟糕。別人家客人如織,店小二忙得恨不能長出六隻手臂來,這裡的店小二行事卻極為懶怠溫吞,像是指望上菜慢些再慢些,好讓客人等不及,自行離開似的。

賀承等了好半天,店小二才終於熱了酒送上來。

等不及斯斯文文地把酒倒進杯里,他直接舉起酒壺往嘴裡倒。酒水濕了半片衣襟,但好歹有大半壺熱酒順著喉嚨滾滾燒進肚子裡去,說不清是酒氣驅寒,還是酒水麻痹痛覺,總之是把他經脈里的冷痛壓下去了幾分。

放下酒壺,賀承輕輕舒了口氣,這才有精神打量著堂間坐著的人。

此時酒肆之中,將賀承自己算在內,也不過有三張桌子坐了人。

進門左手邊的那張桌子上擠了三個人。

明明是寬敞的八仙桌,一人占著一條桌沿,還能留出一個口子給店小二上菜。可這三個人偏不,偏要像糖葫蘆上的三顆山楂果似的,串在一起,擠在桌子的一側。

居中坐著的是個身穿灰色粗布衣袍的壯漢,滿臉蜷曲的鬍子從下頜連到了鬢角,不修邊幅,落拓潦草。

灰衣壯漢的左手邊坐著個身穿碧色衣服的乾瘦男人。他那樣乾瘦,衣裳的顏色那樣蒼翠,坐在那裡像是立了一竿半人高的翠色竹子,伶仃又蓬勃。

餘下的那人衣著打扮最是尋常,只是他吃肉喝酒用的都是左手,而右手空出來時刻撫著放在桌上的一把刀。刀在鞘里看不出好壞,可那刀鞘實在算不得精緻,只有鞘口上一枝寒梅雕得栩栩如生,頗為惹眼。

這三人一個個拆開來,賀承未必能認得全,可他們比肩坐到一處,賀承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那是「虬髯客」李松、「一竿身」吳萬里、「白梅刀」盛錦華。

這三人出身不同,師承各異,卻因志同道合走到一起,同居漠北雪鄉,因為名號里多少與松竹梅沾點邊,附庸風雅,自號「白雪三友」。

賀承沒同他們打過交道,只聽他師父提起過,說這三個人眼裡最是揉不得沙子,好打抱不平,年輕時得罪了很多人,後來許是結怨太多,又許是對什麼人寒了心,住進雪鄉,目中無塵,便不大出來走動了。

沒想到,此番他們竟然願意出山來南州。

賀承邊喝酒,邊留了耳朵聽他們說話。

果然,便聽見他們聊起了琴劍山莊的試琴會。

那邊,虬髯壯漢李松仰頭喝下一碗酒,「砰」地放下酒碗:「你們還記得上一次試琴會嗎?江非沉當真是個好苗子,卓莊主悉心栽培,帶了這麼多年,眼看著能獨當一面了,偏偏出了事。」

「可不是嘛!」盛錦華手不離刀,邊摩挲著烏木刀鞘,邊應道,「別的不說,自打卓莊主認下江非沉,這試琴會已經停了六七年沒辦了吧?本以為琴劍山莊的下一任主人就這麼定下來了,誰能想到啊。」

他們口中的試琴會原是四大門派之一的琴劍山莊為試練自家弟子舉辦的盛會,名曰試琴,實為比劍。琴劍山莊傳到如今的莊主卓弘明這一代人丁不興,他先後有過三個孩子,都是養到十來歲的年紀上,便突發急病夭折了。

後來,試琴會便成了他挑選繼承人的途徑。試琴會上嶄露頭角弟子,若有天資好的,就會被卓弘明認作義子,往後當做琴劍山莊的繼承人養著。

而那江非沉便是上一屆試琴會上的佼佼者。

琴劍山莊上一回辦試琴會已經是七年前了,那時賀承不過十五六歲,被師父和師兄帶著一起來過,不僅跟師兄坐在觀禮台上,看江非沉使過劍,私下裡也跟江非沉比試過。賀承還記得,江非沉那一招「瀟湘水雲」行雲流水剛柔並濟使得非常漂亮,連他都忍不住要喝彩,也難怪過去的六七年裡,卓弘明會花那麼大力氣栽培江非沉。

只可惜,悉心教養了這麼些年,如今江非沉還是死了——

就死在青山城無涯洞外。

就死在賀承眼前。

盛錦華似是為江非沉憤憤不平,又似是感慨風雲無常,撫著手邊烏木刀鞘上雕著的梅枝沉默了片刻,搖頭嘆道:「往年試琴會,四大門派哪回不是卓莊主親自迎進山莊裡的?這回可是聽說青山城那頭,琴劍山莊連知會都沒知會一聲。要我說,也是難怪,青山城裡無涯洞外的事已經有小半年了吧?那麼多條人命說沒就沒,還死得那樣慘,青山城至今都沒給個說法,琴劍山莊不痛快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是嘛!」李松

與鳳鳴山有舊,當時同為四大門派的鳳鳴山也有弟子和江非沉同樣死在青山城,聊到這裡李松不禁動氣,「青山城就是糞船過江,在那裝死呢!莫說琴劍山莊有氣,鳳鳴山肯定也是咽不下這口氣。」

盛錦華笑意泛寒:「不錯,眼下就看逐月閣二公子能不能挺過來,若他能醒,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問便知。即便青山城要繼續縮頭當王八,真相也能大白於天下。」

這頭李松與盛錦華聊得興起,那頭吳萬里卻兀自舉著酒碗若有所思。

他別號「一竿身」,確實瘦得厲害,春衫輕薄,幾乎可以看見他強撐起衣袍的那一身嶙峋瘦骨。他瘦長的手指輕叩著碗沿,聽了半晌,狹長的眼倏然一抬,忽然問同座友人:「你們說,賀承不過是個外姓弟子,青山城為何偏袒他至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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