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百花潭是一潭溫泉水,這裡一年四季都溫暖宜人,孕育著各種奇花異草。
這一夜恰是月圓,銀盤似的月圓低低懸著,銀盤裡的牛乳潑灑出來,月光柔軟,肆意流淌,山谷里氤氳著百花潭升騰而起的水汽,薄霧裊裊,宛如仙境。
月光下,背著趙戎津一路跋涉的齊越臉色蒼白,他側過頭去,輕輕貼了貼趙戎津冰涼灰敗的臉,呼吸沉沉,聲音哽咽:「趙戎津,我們到了,你醒醒。」
趙戎津並沒有醒,又拖了這么半日,他的氣息更弱了下去。可饒是如此,昏迷中的人似乎還是能聽見令他割捨不下的那個聲音,雖然他說不出話來,但濃密的睫毛掙扎著顫了片刻,喉結滾動,輕輕吐出一口氣,仿佛嘆息著說了聲「傻」。
對七步嶺上懸
在枝頭的毒蛇心有餘悸,大家選擇在百花潭邊的一塊青石下安頓下來。
鍾曉陪著齊越去採藥,金波蹲在百花潭旁,仔仔細細洗臉;陸曉憐生了火,邊架著一隻陶罐,給昏迷中的趙戎津熬藥,邊跟賀承一起,對罐子裡的那隻從七步嶺上捉來的大蠍子大眼瞪小眼。
陸曉憐咬破手指,往罐子裡滴了一滴血進去。趴在罐底的大蠍子懶洋洋地偏頭看了那滴血一眼,繼續抱著碩大的尾巴昏昏欲睡。
賀承拆開左手上包著的布,尚未癒合的指尖緩緩滲出殷紅。他的血甚至還沒有滴落到大蠍子身邊,大蠍子便有了動靜,困頓萎靡的小傢伙精神一震,猛然昂起頭來,揮著螯鉗,攀著靠近賀承的那一側罐壁,想奮力爬出來。
「啪嗒」一聲,在它攀上罐子口之前,賀承迅速把罐子蓋上,一手按在蓋子上,一手抵在唇邊,倚著大青石,低低咳嗽。
陸曉憐憂心忡忡:「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獨獨對你會這樣?」
賀承也覺得費解,他此前不曾到過百花谷,這地方的名字都還是前一段才從枕風樓聽來的,為什麼百花谷里這隻奇奇怪怪的小蟲子,竟然好像認得他?
說到這裡,把自己洗得清清爽爽的金波正走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把賀承手邊的那隻罐子捧回來,神態頗為珍重:「蠱,百蟲競而不死者,它是在七步嶺毒物堆里不知道打贏了多少架的強者,很難得的。」
陸曉憐問金波:「你見過蠱蟲?」
金波抱著罐子愣了愣,訥訥開口:「見過的,這種顏色鮮艷的蠱蟲很厲害的,在我們那兒,聖女才煉得出來。」
賀承一針見血:「你來自南疆?」
蠱蟲是南疆秘術,中原武林並不多見,賀承和陸曉憐只是在江湖異聞里聽過,卻不曾親眼見過。
金波倒也坦蕩,被這樣問了,也便大大方方地答了:「我的家鄉確實是在南疆。」
「那日從客棧裡帶走你和陸姑娘的那幫異鄉人,是否也是南疆人?」賀承腦子裡飛快將與金波相遇這幾日的事情串了一遍,追問,「他們似乎要找什麼人?是不是就是來找你的?」
金波眨眨眼,一臉無辜:「曉憐姐姐應該也聽他們說了,他們是來找偷偷跑到中原的南疆聖女的。」她聳了下肩,頗有些無奈:「你們看,我丟個藥球,都差點被毒物咬死,世上有這麼倒霉的聖女嗎?」
賀承和陸曉憐被她逗得笑出聲。
「即便你是他們要找的聖女,你若不想回去,我們便不會讓他們帶你走。」陸曉憐寬慰金波,又問她,「奇怪,你與他們同是來自南疆,怎麼你的官話說得這樣好,若不是今日你在七步嶺大顯身手,我們都沒有發現你並非中原人。」
「是我師父!」金波捧著裝蠱蟲的那隻罐子,小心翼翼掀開蓋子看了一眼裡頭那隻紅得妖冶詭異的小蟲子,見它還活著,她輕了口氣,繼續說下去,「我師父年輕的時候往來於中原、南疆之間,對中原很熟悉,我也是自小聽她跟我說起中原,才會想要來這裡看一看。」
這裡與南疆雖相隔千里,但也並非各自閉塞不通,兩地商貿往來也是有的,因而金波說起她的師父年輕時往來於兩地之間,並算不得什麼稀罕事,賀承與陸曉憐便沒再追問下去。
聊到這裡,齊越和鍾曉恰好帶著草藥回來。
齊越往陸曉憐守著的陶罐里加了幾味藥材,又熬煮片刻,瀝出小半碗湯藥,端到趙戎津身旁。趙戎津中毒已深,只有一口氣卡在喉嚨里,齊越用碗沿撬開他的唇齒,搖搖晃晃地倒進小半口湯藥,緊緊盯著他喉結微動,將湯藥一點點咽下去,齊越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小半碗藥餵了半天,趙戎津把湯藥盡數咽下去了,齊越緊繃的身子終於稍稍鬆弛了下來。他呼出一口氣,竟像是硬生生奔走了幾十里地一般,全身虛軟無力,跪坐在趙戎津身邊,動也動不了。
這樣緩了片刻,齊越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抬手將趙戎津額頭上一層一層的冷汗擦了,轉過頭來,看看賀承,又看看陸曉憐,猶豫道:「我,我有個不情之請。」
陸曉憐與賀承對視一眼,道:「小齊大夫別這樣說,你是為了我們才以身涉險進百花谷的,需要我們做什麼,只管開口。」
齊越沒有立即應話,扭頭從藥簍里翻出一株草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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