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賀承臉色一白,呼吸一窒,難以置信地望著水波劇烈震盪的水潭。
他渾身濕透,山裡的風吹來,寒意一直鑽到了心裡去——
怎麼會沒有上來?不是說好了,最後一次拍下機關,無論水下清音石是否開啟,都要立刻離開藥泉嗎?她不是乖乖應了「好」嗎?怎麼會沒有上來?
鍾曉手裡的那根軟繩崩得很緊,柔軟彎曲的線條此刻幾乎變作一根筆直的長矛,深深扎入翻滾的池塘中央。
藏在池底的機關已經被賀承和陸曉憐開啟,此刻池中水波翻滾,凶吉難辨,賀承一刻也沒有猶豫,轉身便要躍入剛剛脫身的險境,潛入池底去尋陸曉憐……
藥泉這頭傳出山崩地裂般的聲響,驚動四方。不僅去採藥的齊越和趙戎津聽見動靜立刻折返回來,連在百花潭邊逗蠱蟲的金波也將蠱蟲往懷裡一塞,跌跌撞撞地循著動靜找來。
趙戎津和齊越趕到時,正來得及拉住踉踉蹌蹌、不要命地往藥泉里闖的賀承。
趙戎津緊緊扣著賀承的肩膀,沉聲道:「做什麼!你不要命了!」
賀承目光冷厲,如被困的猛獸:「曉憐還在池子裡!」
為了防止賀承掙脫,闖進莫測的藥泉去送死,齊越也緊緊按著他的一隻手臂,聽見這話,困惑不解:「陸姑娘怎麼會在藥泉里?」
情況緊急,賀承無暇多說,只緊緊盯著鍾曉手裡那根繩索,咬牙道:「鬆開我!池底什麼也看不見,繩子若斷了,就徹底找不到她了!」
經他提醒,趙戎津才注意起鍾曉手裡的繩索來。
鍾曉將身子抵在池邊的青石上,雙手握著繩索,手臂一點點將繩子繞起,艱難地將它一寸一寸往回拉。
一寸,兩寸……
半尺,一尺……
這事情本身便是古怪的。
陸曉憐是個身材纖瘦的小姑娘,鍾曉最初被池子裡的動靜驚得六神無主,一時不察,沒站穩被水裡的力量驟然拉到池子邊,算是情有可原,可如今站穩了腳步,全神貫注,用盡力氣,卻拉不回一個困在小水潭裡的陸曉憐,便有些奇怪了。
所以,藥泉池底究竟發生了什麼?陸曉憐在水下又經歷了什麼?
偏偏此刻,淺淺的一方水池變作高深莫測的龍潭虎穴,再下去不得,所有人只能將希望都寄托在鍾曉手中的繩索上。
可細細渺渺的一根繩索終究承擔不起這麼多的希望,還未尋見陸曉憐的身影,不知是繩索的某處陡然崩斷,或是有什麼別的緣故,一直緊繃的繩索驟然卸力,鍾曉不及收力,退了半步,往後仰倒下去。
金波一直在他身邊站著,見狀快步上前,雙手抵住鍾曉的後背,對衝掉繩索崩斷的力道,費了不少力氣將人推回去。扶著鍾曉站穩了,金波才臉色發白地看著才他手中蜿蜒到地上的繩索,訥訥道:「繩子斷了!」
鍾曉低頭看垂在手中的繩索,心沉沉墜了下去,嘴唇微微發顫:「師姐!」
賀承的目光也落在那條繩索上,視線順著細長的線條延伸開去,只見本該與陸曉憐相連的那一端無聲無息地沒入水中。上一刻,他還在極力掙扎想要躍入池中去找陸曉憐,此刻整個人驀然僵住,他愣愣望著水面,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猛地嗆出一口血來。
「沈公子!」齊越大驚,扣住賀承腕上脈門,急道,「快,靜息凝神……」
可齊越的話音還沒落盡,鍾曉卻已經欺身靠近過來。他卻沒有給賀承喘息的時間,鬆開手中的繩索,大步走來。
他對這個別有用心接近他師姐的陌生人本就積蓄了滿腔怨懟,如今這人三言兩語把他師姐哄得心甘情願地陪他潛入水潭犯險,落得此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下場,想到這裡,他胸中掀起的憤憤與滿池藥泉水一般,劇烈翻滾,不能停歇。
他走近過來,在賀承面前站定,抬手便是一拳,狠狠砸過去。
一方面是鍾曉的速度太快,一方面也是沒人料到鍾曉會驟然發難,即便趙戎津和齊越都站在賀承身邊,也沒能攔下暴怒的鐘曉。
偏偏此刻的賀承神色木然,死死盯著水面,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不知閃躲。
於是,鍾曉那一拳結結實實落在賀承的側臉。
賀承傷病愛神,為了陸曉憐的事心緒激盪,剛剛才嘔過血,鍾曉這一拳雖沒有落在要害,卻將他打得站立不穩。他無力地倚在齊越身上,緩緩滑倒下去,跪坐在地上,垂著頭,斷斷續續地又咳出幾口血。
醫者仁心,齊越怕鍾曉再出手傷人,伸手護在賀承身前。
趙戎津不可能放任齊越不管,挺身攔在鍾曉與賀承之間,低斥:「你這是做什麼!」
鍾曉又氣又急,兩眼充血,氣極反笑:「我這是做什麼?我和師姐下山來找師兄,本來都好好的!要不是遇到他,要不是他花言巧語哄著師姐,師姐又怎麼會陪著他潛到水底,發生這樣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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