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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久久沒有人回應。

沈懿行低頭看去,只見賀承已經悄無聲息靠在他肩頭昏厥過去。沈懿行一身紅衣,襯得賀承的臉色灰白如死,盯著他唇邊汩汩血色,沈懿行只覺得脊背發涼。

第54章

陸岳修被人七手八腳地抬回內室,很快重新安置好。那條被遺忘數月的、小孩手臂般粗細的鐵鏈重新固定住陸岳修的手腳,腰腹處還增加了一條鐵鏈,將他的身體牢牢綁在床板上,令他徹底動彈不得。

「樓主,陸掌門已安置妥當,外間也收拾好了。今日一共兩死四傷,傷者均已送至醫堂救治。」

站在陸岳修所住囚室外的沈懿行聽見聲音轉頭,來人身著玄色短衣,是刑堂的管事人屠勇。事情發生在刑堂,他的人損傷最重,沈南風在時,枕風樓的人習慣了不把人命當回事,沈懿行當了幾年樓主,樓里的這個習慣還是沒能全部拗過來,此時屠勇來報,語氣平直,話里只有事,沒有情。

沈懿行是跟在司淵身邊長大的。

與沈南風不同,司淵心腸軟,重情義,是當時枕風樓里難得的活人。

沈懿行低頭看屠勇。屠勇受了傷,只是傷得不重,額角的傷口無聲滲著血,順著側臉,濡濕了半邊鬢角。

「你也去醫堂看一下傷吧。」

「我?」屠勇一愣,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額頭上帶了傷,「這傷不要緊的。」

沈懿行笑笑:「醫堂不缺這點傷藥,小心留了疤,鶯兒嫌你。」

鶯兒是四層溫柔鄉里唱曲兒的頭牌,一手琵琶彈得落花流水,技驚四座。屠勇是個粗人,聽不懂曲兒,他只是覺得鶯兒玉蔥似的手指撫在琵琶弦上,一根琴弦一根琴弦地掄過去,比他的劍還要快,真是好看極了。

聽到沈懿行提起鶯兒,屠勇倏爾抬頭,瞪大了眼睛,黝黑的臉竟有些紅。他有些害羞,又有些心慌,囁嚅著:「樓主,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有什麼好羞的?」沈懿行擺手,「去吧,先去治傷,再好好安葬了兄弟,一切料理完了,去四樓聽鶯兒唱支曲兒,其他的事,明日再說吧。」

屠勇領了命離開,沈懿行又站在外間看了陸岳修一會兒,轉頭也走開了。

剛才賀承給陸岳修灌了整整一瓶迷藥,他估計要一動不動地睡個兩三天,何況他此刻已經被三條鐵鏈牢牢束縛著,關在囚室之中,暫時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了,倒是賀承那頭,不知怎麼樣了。

剛剛,實在是太急,也太亂。

他抱著渾身是血的賀承跌跌撞撞地去找南門遷和潘嫵,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以前的事情——

比如,二十多年前,他在院子裡聽見司淵難得對桑秀髮了火,無所適從之際,看見司淵從房中抱出來那個小小的、奄奄一息的孩子。

尚未滿月的孩子很小很脆弱,被司淵護在寬厚的懷中,越發顯得單薄得像一頁紙。沈懿行記得,包裹著孩子的襁褓層層疊疊都是血,他伸長了脖子,看見司淵將孩子只有成年男子兩三根手指粗細的手腕緊緊捏在手裡,可血色還是從他顫抖的指掌間溢了出來,刺得人眼睛發疼。

再比如,十多年前,他尋尋覓覓,終於在湘城近郊的山坡上,再次見到那個孩子。

從來沒有人讓沈懿行去找那個孩子,司淵直到斷氣,也沒想過要他去背負另一個孩子的人生。可沈懿行是司淵從死人堆里挖出來的,他是枕風樓里的一顆小砂礫,他救不了司淵,可他至少應該像司淵當初護著他一樣,暗暗護著司淵的孩子。司淵死後,他從沈南風手裡領了很多任務,去了很多地方,暗中找了好久,再見到那個孩子時,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躺在山坡上燒得人事不省,他的身邊無助地蹲著一個比他還要小的孩子,而不遠處有一隻禿鷲陰鷙地盯著他們,就等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還比如,半年前,鮮少踏足枕風樓的人,駕著馬車不遠千里來找他。

江湖人皆知,枕風樓外是不行車馬的,皇帝來了都不管用,可那孩子就那樣駕著馬車橫衝直撞地闖進來。沈懿行當然知道,他並不是要做枕風樓的那個例外,只是那時他實在走不動了。彼時那個孩子在江湖上闖出了一片天,「賀承」這兩個字已經小有名氣,是人人不敢小覷的後起之秀,可趕到枕風樓外,他卻連坐穩的力氣都沒有了,馬車堪堪停住,便從上面一頭栽下去,斷斷續續嗆著血沫,攀著沈懿行的手臂,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沈懿行親眼見過賀承太多回死裡逃生。

他不知道,這一回呢?

那個自生下來便虛弱得像只小貓的孩子,在經歷過那麼多顛沛流離,在受過那麼重的傷之後,拖著這樣一副千瘡百孔的身子,這一回,還能不能熬過去?

渾渾噩噩走回賀承房間外,沈懿行生出一種情怯。

手掌抵上門框,那扇門重逾千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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