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傷重,賀承的聲音極輕極低,卻還是極穩,依舊是平日裡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沒有告訴陸曉憐,其實此刻極為兇險,她無法控制體內這股不知打哪兒來的力量,由著它四處遊走,逆行倒施走了岔路,是要走火入魔的。他要在附近找個能藏身的地方,就是怕離開逐月閣途中她再有什麼差池。
好在,點了火,能看見賀承活生生地在她身旁,陸曉憐安心下來,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似乎也隨之平靜一些。她順著賀承的話,追著問:「師兄,你還記得小時候練功時的情景嗎?那時,我爹分明說我根骨差,練不了什麼高深的內功啊?」
「怎麼不記得?」賀承悶聲咳嗽,倚
在陸曉憐肩頭緩了緩,輕笑著說,「你不服氣,偏偏,要跟所有師兄弟比,每天比別人多練三四個時辰。大概,是那時勤奮,如今有了回報……」
「哪裡是回報,怕是什麼報應吧。」陸曉憐低頭看自己紅潤得詭異的手掌,苦笑,「師兄,我剛才好害怕,怕控制不住它,傷了你。」
「所以你就想著自傷?」
「我——」陸曉憐心虛,小聲爭辯,「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這股力量猶如洪水,壓是壓不住的,堵不如疏。」賀承嘆了口氣,示意陸曉憐扶他到一旁,背抵著石壁勉強坐穩,他推著陸曉憐的肩膀要她盤腿坐好,手掌抵上她的後背,溫聲道,「我幫你調息。」
直到賀承將一脈溫和而強勁的內力打入她體內,沿著任督二脈緩緩推進,陸曉憐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師兄身上的傷——
他原本就帶著傷,鳳尾續魂針釘在經脈里,運功時每一刻都劇痛難耐,他為幫她調息調用如此強勁的內力,該有多疼?何況,他在石洞外還有新傷,孟元經貫穿他腰腹的那一劍,尚未包紮止血,這樣下去非把血流光不可……
思緒紛擾,陸曉憐霍然睜眼。
霎時,她感覺身體裡的那股力量陡然抬頭,它似乎將賀承當做入侵者,猛然衝撞過去,試圖將屬於賀承的那股力量擠出體外。
賀承悶哼一聲,抵在陸曉憐後心的手猛然一顫,陸曉憐的心也隨之一顫,急道:「師兄,你怎麼了?」
賀承沒有回話,她身後只有凌亂的呼吸聲。
她背對著他,她看不清他此時的模樣,急得聲音哽咽:「你到底怎麼了?鬆手,我不要你幫我調息了,你快鬆手!」
賀承的手掌死死抵著她的後背,寸步不讓。
過了好一會,他終於緩過來,低聲說:「我沒事……你別多想……」
陸曉憐聽得分明,他的聲音弱得幾乎只剩氣音,哪裡是「沒事」的樣子,她想要轉頭去看他,又怕自己輕舉妄動連累他受內力反噬,心亂如麻。
「我們都不會有事的……閉上眼睛,什麼也別想。」他幾乎是在求她,「陸曉憐,你聽話……」
陸曉憐深吸一口,輕輕闔上眼,兩行眼淚無聲滾落。
她這麼聽話,他可不能騙人啊。
之後,仿佛有一汪溫潤的泉水急急忙忙地湧進她周身奇經八脈中,激起細小的浪花。她身體裡那股尖刻昂揚的力量,被一朵朵溫柔的浪花舔舐過,頃刻間變得乖順柔軟,融化在那汪如陽春般溫和潤澤的泉水裡。
之後,那汪泉水帶著被馴化的力量,流淌過四肢百骸。
曾經阻礙她內息流轉的每一處關卡,好似都被那股力量輕柔而堅定地推開,每一根經脈,每一處穴道,都被那股溫柔的暖流撫摸過灌溉過,陸曉憐覺得自己輕盈得像一片雲,又厚重得像一座山……
少傾,陸曉憐緩緩睜開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說不上自己有什麼變化,只是覺得她所有的感受都比之前要敏銳許多,比如,抵在她後背上的那雙手正在一寸一寸冷下去,一寸一寸往下滑去……
「師兄!」陸曉憐轉身去看賀承。
她確實是比之前耳聰目明,僅僅憑藉火摺子的微光,她便能看清石洞裡的場景,能看清賀承像個破敗不堪的玩偶般,歪歪斜斜地倚在石壁上看她。此時的她明明有一身了不得的內力,驚惶之下卻只能手腳並用地爬到賀承身邊去,她看著他,竟不敢伸手觸碰他,怕稍稍一碰,他便要碎了。
賀承目光渙散地盯著陸曉憐,氣若遊絲:「那股力量已經融入你的經脈,你,你今後自行調息便可……別急,慢慢來,總,總能讓它為你所用……」
陸曉憐伸出手,小心地擦過他唇邊不斷溢出的血,咬牙道:「你不是說,我們都不會有事嗎?你又騙我!」
賀承拿陸曉憐剛剛的話回復她:「我也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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