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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瑰露直接問:「是不是叫傅立行?」

陳芮倩猛地一振,豁然想起:「傅……哎,對,傅立行。你這不是記得嗎?」

她沒有答。調查員模糊其詞的話言猶在耳。

寧瑰露緊緊閉了下眼睛,內心震顫有如雪球滾動,捲起松雪,造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雪崩。她神情依然冷靜,將一刻的失態掩藏得很好,她說:「我知道了,你睡吧。」

「不用查聯繫方式了?」

「不用了。」

陳芮倩應了聲,沒再提被吵醒的事,她說:「替我向老爺子帶好,等他身體好些了,我同家人來登門拜謁。」

「嗯,掛了。」

掛了電話,她靜站片刻,轉身問莊諶霽:「你認識GT集團的高層嗎?能不能幫我查個人?」

他頓了下,似乎欲言又止,接著順著她的話問:「查誰?」

「南島GT集團的傅立行。我現在就要他的聯繫方式。」

「好。」他甚至沒有問為什麼突然要查這個人,便一口應下了,「我去聯繫人。」

在莊諶霽去打電話的間隙,寧瑰露站在樓梯間用力推開透氣窗,狂風呼嘯而入,帶著一陣熱浪襲來,天氣陰得瀉不下一絲天光,暴雨將至。

她下意識摸褲兜,兜里只有一個打火機。

有莊諶霽在身邊時,她必須著意控制抽菸的頻率,索性身上不帶煙了。他手臂上的煙痂比什麼戒菸標語都有用,時刻警醒著她不能輕縱。

她摸出打火機,一下又一下地按著按鈕。火光明滅,映著手影忽明忽暗。

淅淅瀝瀝的雨先下起來了。

毫無緣由地,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年京市大暴雨,幾乎全市停電。窗外的雨聲累日不絕,天像漏了個大洞,一捧一捧的水往玻璃窗上澆。

老爺子坐在窗邊看雨,終日不苟言笑。

入夜,雷雨聲太大,她和寧江艇都不敢睡,纏著老爺子不肯走。

老爺子把她抱在膝上,圍著餐桌坐著,難得那樣溫情地用寬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拍著她後背。

寧江艇搬著椅子坐在老爺子身邊,見她盯著燭光後的影子,便教她用手做手影,一會兒是兔子,一會兒是貓,一會兒是狗。

狗追貓,貓追兔子,皮影戲般雞飛狗跳。

她笑,老爺子也笑。

玩累了,她眼皮子墜重起來。

雷聲尚未停止,瓢潑大雨愈演愈烈,她卻覺得聲勢非常非常遙遠,遙遠到驚雷進入不了摟著她的懷抱,閃電也穿不過身前堅硬的臂膀。

老爺子的身板硬,像一張鐵架子床。她抱著老爺子的胳膊,下巴墊著他肩膀,頭一側,睡得口水直淌。

一覺醒來,天放晴了。

沒有被抱回臥室。老爺子給她包了塊薄毯,抱著她在沙發上眯了一宿。她從毯子下鑽出腦袋,聽見的是他一聲比一聲凝重有力的鼾聲。

那時候她想,天上打雷,是不是也有一個老爺爺在天上打鼾。這樣想著,她竟然奇異地再也不怕驚雷了。

老爺子待她是偏愛的,儘管嘴上不說,但家裡人都看在眼裡。她在家更是成了狐假虎威的小霸王,作威作福,哪怕被打了罰了,也從不放心上,照樣搗蛋。

小孩子其實比誰都精,她也知道老爺子是偏心她的。

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性格最易內向敏感。她這輩子和爸媽相處的時間最短,小半輩子時間都是在老爺子、兄長和大伯一家庇護下成長的,但依然長得樂觀豁達。

她以為人生就會這樣順利地、日復一日地過下去,從未想過,也不敢想,人與人之間所有緣分都終有收尾。

如今哥哥遠赴南島,音訊杳無,老爺子病重,躺在手術室,生死未卜。

只餘下這一個沉寂而漆黑的黎明。

「露露。」身後溫和的聲音叫她。

灼熱的火焰燎了下指腹,燙得她下意識一松指,打火機險些墜地。

她扭頭看莊諶霽。

他說:「查到了。」

他給了一個南島當地的號碼。

她對著他手機里的數字,一個鍵一個鍵地輸入,反反覆覆核對,直到確認一字不錯,手指才停在撥出鍵上。

莊諶霽沒有催促她。

愣怔幾秒鐘,她忽然又關了手機,說:「用你的手機打吧。」

「好。」

他按了撥通。

她從他手上接過手機,將音筒放在耳邊。

電話那邊的彩鈴是系統鈴聲,響了大約二三十秒,電話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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