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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寧江艇都老了。

臉上是鬍渣,松垮的肩背有些佝僂,像個失意頹喪的中年人。

那還是她哥哥嗎?

她在心底疑惑。

在他要從她車前走過去的時候,她按下了喇叭。

喇叭長長響了一聲。寧江艇回頭。

她說:「上車。」

第49章

明澈的日色透過玻璃窗,水紋般地覆在她乾淨的面容上。

她穿著一身黑色祭服,中領長裙長至腳踝,寬擺的裙子一點不耽誤她抬腿踹門時動作利落颯爽。今日化了淡妝遮蓋臉色。唇色薄紅,被她抿得有些脫色,下唇斑駁。已經長至肩胛骨的頭髮盡數綁起,收束成一個樸素的低丸子頭,不露一絲碎發,以顯莊嚴。

很久沒有認真打扮過了,乍然一妝點,模樣依舊年輕得如同二八年華的光景。

搽白的臉刷上腮紅膏,遮掩數日輾轉難眠的疲累和雙眼的紅腫。臉色能遮,眼裡的精氣神卻遮不住,只有愁悶和疲累。

寧江艇走至窗側。

兄妹隔窗相望。

她眼裡不見喜悲,像一座玉質的寡冷佛像。

寧江艇想起小時候,親戚拿「金玉良緣」做比,說他是金做的,妹妹是玉做的,不是金比玉賤,也不是玉比金貴。可金子摔摔打打不礙事,玉是要養的,磕著碰著,就壞了。

他不愛聽這話,下意識地覺著不是什麼好話。他反駁道,我妹妹也是金做的。

金雕玉琢的小糰子,一下長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他抬起手,乾燥修長的手指停在窗前,與她端麗脫俗的臉只有半尺之隔。

忽而,他又攥起了手指,骨節分明的指節倏落在窗外。他低頭,聲音很輕,帶著疏離客氣的意味:「我就不上車了,現在很多人在找我,我得……想辦法回南島。」

她側頭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盯著他的眼珠子黑黝黝的,像一粒不辨物質的黑寶石。

她開口,又重複一遍:「上車。」

「露露。」經年不見,他身上鮮活的朝氣像被砂紙一層又一層地打磨掉,和緩的語氣和沉鬱的目光都是從來不會出現在少年寧江艇身上的氣質,他說,「我們走太近,對你不好。」

「上車!」她甚至不問緣由,依舊固執己見,側了下頭,反問他,「是要我幫你開車門嗎?」

對視了幾秒鐘,他從她眼裡看出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他輕輕嘆氣,拉開後車門上車。

車發動了,提示鈴還在叮叮叮地響。寧瑰露說:「把安全帶繫上。」

寧江艇岔開腿,支著手肘俯身向她靠近,聽到她的提醒才靠回椅背將安全帶拉起扣上。

他的妹妹,一個曾經放學要他背,過馬路都要攥著他的手的小姑娘,如今已能熟稔地把握方向盤,倒車出庫。

反光鏡照出她的眉眼,精緻、疏冷。

曾經有很多人說他們兄妹眉眼和鼻樑很相似,如今他再比較自己倒影,不意外地發現已經找不到什麼相似了。

父母給了第一張

臉,歲月雕琢出第二張面目。他們早已漸行漸遠。

墓園的銀杏和白楊層層倒退,像紮根的守衛。風颳得眼睛發酸,他又收回視線望向妹妹的背影。

車內太靜寥,他尋了一個話題,斟酌著,緩慢問:「你和小莊……還在一起?」

寧瑰露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她重複了一個字:「還?」

寧江艇換了一個坐姿,搭起一條腿,轉而又說:「前幾年聽說你和張家的那個處得很好,怎麼分開了?」

她目光掃過後視鏡,冷淡地扯了下嘴角:「你人在海角天涯,倒對這邊的事很了解。」

他說:「你不是帶他去南島玩過嗎,小姨講的。」

「小姨最近還好嗎?」她順著問。

他不設防:「她挺好的。」

她立刻冷笑:「答得這麼確定,那看來你和小姨一直有聯繫了。」

寧江艇:「……她在南島商會做會長,工作上多少會有些接觸。」<="<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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