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連說了幾聲恭喜,蕭老夫人怔了怔,隨即不可思議又喜不自勝的看向姜明嫿:「果真有孕了?我就說,嬌娘這些日子瘦的這麼厲害,又什麼都吃不下去,如今想來,卻是我年紀大了,忘了婦人有孕時都是這麼難捱,還當……」
她像是想起什麼,話又咽了回去,扯著嘴角,笑的皺紋都擠在一處:「真真是個好消息。」
梁大夫回道:「老夫人說的是,不過姜小姐孕反嚴重,以至於胎像不穩,還需小心,我這裡有些安胎秘藥,但需我親自熬製……」
兩人說話的聲音在姜明嫿耳朵里忽遠忽近,從門縫裡吹進來的冷風仿佛全進了她的肚子,她牙齒發顫,不可置信,滿腦子都是,她懷了蕭乘風的孩子。
手不由自主的撫摸上小腹,掌心下是跟著她呼吸起伏的弧度,而皮肉之下,帶有蕭乘風血脈的孩子正在她腹中孕育。
腹部好似又開始絞痛,連帶著腦袋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疼,伴隨著一次次有孕,一聲聲恭喜,她再也忍不住,彎腰吐了起來。
依稀聽到蕭老夫人關切的聲音,但她已經顧不上回應,只是彎著腰,手掌摁著小腹,不斷乾嘔著,像是要把不屬於她身子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方才吐過,這會明明什麼都吐不出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眼淚因為乾嘔溢出眼角,裙擺也被污穢弄髒,她也全都不在乎。
她只恨自己不能將這個孩子吐出來。
到後面渾渾噩噩的聽到蕭老夫人讓冬霜扶著她去沐浴更衣,又吩咐下人將涼透的菜全撤下去做新的,年邁的老婦人因為這個消息格外高興,姜明嫿卻不敢看她。
明月苑已經住了人,姜明嫿自然不會再過去,她腦子亂的厲害,急需一個安靜的地方。
「去攬月泉。」
冬霜看了她一眼,低頭應是,小心翼翼扶著走上略顯僻靜的小道。
攬月泉是處天然溫泉,圍著池水修了處院子,只是整個蕭府沒人願意去。
原因無他,只因此處溫泉就在祠堂後方,甚至能透過窗戶看到祠堂里的祖先牌位,試想誰願意赤身裸體沐浴的時候一扭頭就看到陰森森的祠堂牌位?
姜明嫿也不想去,可除了這裡,她找不到更安靜的地方了。
腦子裡亂糟糟的響,有梁大夫說她有孕時的恭喜聲,有老夫人的笑聲,但更多的,是那日在蕭乘風的靈堂上,撕開五年婚姻真相的聲音。
偏偏是這個時候,她懷上了蕭乘風的孩子。
她對蕭府有多少怨恨,對這個孩子就有多大的抗拒,哪怕她之前多麼希望自己懷上身孕,能有契機拿回姜家的一切,可只要一想到這孩子帶著蕭乘風的血,她就高興不起來。
如果再遲一點知道……遲到她分不清到底是蕭乘風的,還是蕭循之的,就好了。
眼淚一滴滴砸到水面,暈開一朵朵漣漪,姜明嫿趴在池邊哭的泣不成聲,恨不得要碗墮胎藥將一切了結了才好。
有腳步聲走近,她沒想多,只當是去拿衣服的冬霜回來了,帶著濃重鼻音道:「衣服放下,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哭什麼?」頭頂卻飄下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慢慢走到她身邊,最後蹲了下來,淡漠的聲線砸進她此刻焦躁不安的心裡:「李氏欺負你了?」
姜明嫿猛地抬頭,連自己都沒注意到她不安的情緒在此刻像是找到了依靠:「你怎麼來了?」
她站在池水中,仰著細細的脖頸抬頭看他,臉上的脂粉被洗的一乾二淨,露出一張芙蓉面,池水上蒸騰出的霧氣將她在水裡的景色半遮半掩出雪白的山,也將她的臉蒸出紅潤的霞雲。
從蕭循之的視角看過去,是她淚蒙蒙的眼睛,淚水沿著眼角滑下去,經過纖細脖頸,滑進山巒間。
他喉頭滾動著,盯著那滴融進池水消失不見的淚,眼神晦暗,語氣卻平靜道:「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姜明嫿注意到他的視線,羞惱的背過身將自己縮進池水裡,只留了腦袋在外面,瓮聲瓮氣道:「你先出去。」
她背過身,蕭循之更坦然的用視線描繪她肩頸的弧度:「來都來了,不同我說說發生什麼了?」
他一開口,姜明嫿眼淚就更忍不住的往下掉,哭的肩膀一顫一顫,聲音分不清到底是委屈更多還是崩潰更多:「剛剛見了李氏……大夫診脈了……我……我懷了蕭乘風的孩子。」
「哦。」和她預想中不同,男人的聲音冷靜的過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哭什麼?」
「誰說我想要了?!」姜明嫿被他的冷靜刺的耳膜發疼,眼淚一顆顆掉在池水裡,她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沒等他有反應,自己先哭的聲音發顫:「我是想要個孩子,哪又怎麼了?我不能哭嗎?我也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一想到他是蕭乘風的,我就噁心的厲害,你分明清楚,還要故意這麼說……連你也要這麼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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