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何出此言?!」
歧陽子這次卻沒有答他,只冷笑聲反問道:「我看起來像是有問必答的善人麼?」
了覺被噎了一下,一時不知怎麼接話,便是這轉眼的功夫,歧陽子便已如來時那般飄然離去。
眾僧無暇深究,忙圍上來關心師叔的傷勢。
同悲胸前那道傷口深可見骨,但凡歧陽子方才起了一絲殺心,同悲此刻怕已是個死人了。
好在僧人們出行隨身備了傷藥,敷了藥粉,血很快便止住了。他們本就不是廟裡只念經的和尚,尋常皮肉傷倒也無需過分擔憂,只不過身上這件僧衣暫時是穿不得了,怎麼也需等天明後找鎮上人家借針線補一補。
此刻天還未亮,山中風冷、四周又有妖物氣息,實在不是休息的地方。了覺便提議返回仙人觀歇息一兩個時辰,待天明時分另做打算,再則他們已知歧陽鎮諸多蹊蹺之事的來去脈,總歸要同那鎮上百姓解釋清楚的。
然而待眾僧返回之時,卻震驚於眼前所見。
不過一夜之間,那香火鼎盛的仙人觀幾乎成了一座廢墟。
道觀四周院牆被拆,功德靈氣四散殆盡,再踏足此地時,已沒有先前那溫暖舒適之感,清晨的風吹在身上,凍得幾個年輕的和尚不由打了個寒顫。
此刻仍有桌球錘砸之聲自大殿的方向傳來,隨著眾僧走近些,那嘈雜的人聲也越發清晰,不時有碎石被扔滾出來。
同悲手快,伸手攔了幾名年輕僧人向後疾退兩步,堪堪閃過了砸過來的大石塊。待他們定神看去,竟發現那砸在他們腳邊的石塊是觀中先前供奉著的仙像頭顱。
「這到底是……」
年少的僧人被這一幕駭住了,呆愣之後不由出聲問了一句。
朝院中看去,周圍還散落著石像其餘的部分,幾人看著已面目全非的道觀只覺難以置信,完全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便天翻地覆。
而同悲和了覺此時不約而同抬頭看向尚未被拆毀的觀頂,狐妖的屍軀此刻被一根桃木枝穿喉而過,正掛在道觀高處匾額之上。
顯然歧陽子已先僧人們一步來過了,可他卻並未阻止鎮上百姓拆毀供奉自己的道觀與石像,而是丟下狐妖屍身直接離去。雖說他們與歧陽子僅有一面之緣,全然談不上了解,可也深知那位絕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
眼下實在反常,只恐大禍將至。
「師叔,這……師叔?!」
了覺正欲開口,轉頭卻見師叔同悲已越過他向大殿走去,迎面正遇上了舉著錘鎬衝出來的百姓。
那些人個個都像著了魔一般,雙眼通紅,怒意難消。見到同悲走過來,手中高舉的武器也沒有放下。
同悲雙手合十,誦過佛號,朝憤怒的人們微微躬身,平靜道:「歧陽鎮百年供奉確為得道人仙,此前鎮上諸多異象皆為鳩占鵲巢的狐妖所為。狐妖業已伏誅,施主們誤會了。」
了覺震驚於師叔竟會主動替歧陽子解釋良多,回過神後也上前道:「狐妖昨夜已斃於歧陽真人之手,貧僧等人親眼所見,此刻狐妖屍身就大殿外匾額之上,施主們若不信,盡可親眼一觀。只是道觀建成已足百年,乍然毀去,恐怕來日招來災禍。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還請眾位施主…三思。」
歧陽鎮地處遼西卻能免於戰火百年,皆因得了人仙庇佑。正因為清楚歧陽子並非慈悲寬容之輩,了覺才不得不婉言提醒。
到底是鎮上曾供奉了百年的仙人,聞言,立時有人變了臉色,方才還『同仇敵愾』的人們很快便劃分為多個陣營相互指責起來,有人呼天搶地叩首告罪、有人咬死就是不信,為了是否要重修仙人觀推諉扯皮,爭得面紅耳赤卻誰也說服不了誰。
眼瞧著事態要更亂起來,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都怪這些和尚』,剛剛還彼此埋怨撕扯得不可開交的人們忽然齊齊將淬了毒的目光投向幾名僧人。
顯然,他們又重新相信了仙人的存在,但也十分默契得準備將褻瀆仙人的一切罪過都推給外人。
舉起的錘鎬農具這一次對準了僧人們,同悲抬臂擋在了了覺身前,示意對方後退。了覺心中信任,旋即快步退到幾位師弟身前,一邊護著他們向外撤離,一邊用餘光瞥向替他們斷後的同悲。
面對周遭圍過來欲拿自己泄憤的人們,同悲面不改色,只將腕上佛珠掛在雙手虎口處,坦然閉目頌念起經文,而那顆明珠此刻竟爆發出耀眼白光來,將身旁所有人都包裹了進去。
了覺與師弟們亦身處其中,他們並不覺得那白光刺目,反而在接觸的剎那,心中種種憂慮、恐懼皆消失殆盡,如暖風拂面,渾身都變得輕鬆起來,恰如……昨日初踏進仙人觀時一般無二。
隨著白光褪去,方才憤怒的人們此刻茫然地左右看了看,隨後便放下了手中的農具,似乎忘記了他們剛剛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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