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們加快念誦地藏經文,先前紋絲不動的法相此刻正緩慢舉起握持著錫杖的右手,座下諦聽獸的虛影也弓起腰背作警惕狀。
法相揮動錫杖,被掃過的屍傀儡渾身黑氣盡散,而沒了混沌濁氣支撐,那副屍軀便無力再動,直直仰面摔倒在地,只不過頃刻間便被黑壓壓的屍傀儡群踏碎淹沒。密密麻麻的怪物群中,隱約還能辨出一二張人的臉孔,只是越是瞧得明白,越覺寒意刺骨,不敢再多看一眼。
幸而那些已無神智的屍傀儡根本無法突破歧陽子的陣法,任它們如何嚎叫抓撓也無法打破那層無形的壁壘,更遑論會傷到裡面的人。
只是此時禍獸垂死掙扎,趁著陣眼中失了陣心效力大減的功夫,拼命對僧人們發起攻擊,年紀最小的僧人了空一時不敵,被混沌濁氣正擊中胸膛,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數尺遠。
因缺失了『一角』,原本鎮伏封陣的地藏法相有些渙散,雖不至於被一擊打散,可若了空無法回到他的位子,法相潰散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了覺等人有心襄助,奈何他們自己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勉強維持法相不散已是十分艱難,更遑論救人了。偏偏那禍獸最是會窺伺人心,趁幾名僧人心緒不穩之際,拼力發起反擊,先前大好之勢數息之間竟已土崩瓦解。
眾僧皆是口吐鮮血坐都坐不住,各自手中佛珠已替他們擋了方才一災化作齏粉,在場除了同悲與了覺尚能堅持之外,其餘僧人均是自顧不暇。
了覺有心與師叔將地藏法相維持下去,奈何他們都只不過是才修行了幾年或十幾年的凡僧,師叔同悲雖有可能是高僧轉世,但此刻他舍利已碎,又將之安放護持其他百姓,沒比自己好上多少,想僅憑他二人維持法相,無異於痴人說夢。
「真人!」
「靜心。」了覺強提起一口氣,才剛喊出聲便被歧陽子喝止住了,後者站在那大銅鼎旁邊,好似只是抬手輕輕一推,那萬鈞重的鼎便嗖的一下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先前靈劍陣心的位置。
離得近了,眾人方看清那鼎身上篆刻著的『山河鼎』三個字。而隨著銅鼎法器落在陣心,禍獸反噬之力驟然變弱,竟是被壓制住了。
歧陽子伸手一招,原本散落在漁村百姓周圍的舍利碎片便齊齊飛入他掌中,纖長手指一攥一松,眨眼間,便又是一顆完好的舍利珠,舍利光華較之先前一般無二。
這已經不是歧陽子第一回 令佛骨舍利恢復如初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偶然碰巧,可多番下來,了覺始終看不透歧陽子這樣濫殺無辜的妖道身上,為何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德福澤。
不過此刻情勢危急,他已無暇顧及許多,只是還不待他再端坐回去念誦經文,便被歧陽子從身後拎著僧衣領子給扔了出去,對方倒是沒有故意摔打他,故而除了觸地的那一下有些撞疼了之外,他身上並未再添其他外裳。
扭頭去看,只見其他幾名年輕僧人也被歧陽子一一拎著扔到了離大陣遠些的空地,而歧陽子抬手將舍利完璧回趙後便站到了正對同悲的位置。眾僧皆不知他此番作為有何用意時,竟聽得他很自然接上同悲念至關鍵的經文。
「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以是等輩,吾當憂念…」
歧陽子的聲量比同悲高些,是而僧人們也聽得清清楚楚,眾僧面面相覷,臉上皆是不解和難以置信的神情,了覺亦不例外。
方才消散的地藏法相重現於眾人眼前,且較之先前眾僧誦經時,佛光更為耀眼。
溢出的黑霧也被山河鼎盡數吸入鼎內,不消片刻,大地便已不再震顫,烏雲散去,金烏光芒重照於天地,也驅散了所有的寒意。
「禍獸…鎮伏了?」
不知是哪名年輕僧人開口問了這麼一句,不止他,便是其他人也是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那吐著黑氣的龐然大物已沒了蹤跡,天地又恢復了安寧祥和。唯有周遭的狼藉證實著他們剛剛經歷的浩劫並非一場夢。
不過饒是這樣,仍有人猶在夢中,遲遲未能緩過神來。
「同悲和尚,還站得起來麼?」歧陽子單手負後,微低著頭,另只手覆在鼎身上輕撫了撫,話卻是朝同悲說的。
同悲自始至終都端坐在原地一動未動,有舍利護身,他倒不至於傷得太重,只是此刻周身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他自己雖無太清晰的疲憊疼痛,但身子是實誠的,撐著站了幾下,最後還是扶著山河鼎才慢慢站起來的。
歧陽子明明目不能視,卻像是將剛剛同悲『逞強』的模樣盡收眼底一般,輕嗤一聲道:「犟驢。」
同悲自然聽到了,但他面上全無表情,只雙手合十朝歧陽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施主為蒼生計。」
「蒼生?別拿這些虛名往我身上貼,我向來只做我想做的事。」
同悲卻道:「無論施主是為了什麼,皆是無量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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