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欽轉頭,年輕僧人伸手輕撫發頂,他的目光不自覺追隨著眼前人,方才痛苦糾結的心緒忽得就平靜下來。
「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施主,無需執迷。」
「…是。」
旁邊兩人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看見同悲手搭在裴欽發頂不過數息,裴欽面上便無剛剛痛苦悔恨的神色,人也靜了下來。
襄國公閱歷深些,在兒子安靜下來之後,立刻用審視的眼神盯住同悲道:「同悲師傅,能否借一步說話?」
同悲頷首算是應了。
兒子托給韓公子照看一二,襄國公與同悲一前一後走到稍遠些的地方才停下腳步,回身盯著人,直言道:「同悲師傅或許不知,若你當初能如常人一般長大,我兒該喚你一聲舅舅的。雖因種種波折,你最終遁入空門,與這世上血親再無瓜葛,但老夫希望同悲師傅能看在這點血脈親情,同老夫說句實話。」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無論貧僧過去未來是何身份,凡我所知,都不會隱瞞欺騙。」
「好。那敢問同悲師傅方才對我兒做了什麼?」
「小施主心純,又曾身染混沌余息,故易困於心魔。貧僧方才施為,不過是以佛法將其身中殘餘穢物驅散,穩其心神,並無害處。」
同悲說話的時候,襄國公審視和探究的目光一直沒從他身上挪開。
「那…多謝。」得知兒子無礙,他面色才稍緩和一些,緊接著又問道,「方才劈向老夫那道天雷,我觀同悲師傅神色有異,想必你該是知道其中緣由?」
襄國公久在朝堂,不似兒子他們那般心思單純。剛剛他才表露出對同悲的輕視,那道雷便憑空降下,他便是不想多想都不行。
談及那道突兀的天雷,同悲垂眸輕嘆,隨後坦言道:「那雷乃是貧僧……友人所為,他向來行事隨心所欲,若有冒犯驚嚇之處,貧僧願代他向施主賠罪。」
「友人?老夫雖與同悲師傅素未謀面,但聽家中夫人偶有提及,說是…同悲師傅天生無情,哪怕親近之人橫死眼前也不哭不笑,如今看來,卻與夫人所述截然不同。老夫冒昧,如今的同悲師傅可還是當年的晉王幼子?!」
第46章 試探的吻
「南無阿彌陀佛。」
同悲緩緩誦了聲佛號,他平視著襄國公的雙眼,面上沒有半分因對方道出世俗身份的意外或其他,就像是在聽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一個人。
有那麼一瞬,襄國公甚至認為是自己想錯了,畢竟同悲是榮枯大師的徒弟,奪舍這種事即便真被其趕上了,榮枯大師總不可能一直發現不了。
同悲此時開口:「無論施主以為貧僧從前是什麼人,如今貧僧都只是同悲。是諸法空相,不過如是。」
襄國公雖對佛法一知半解,但同悲的前一句還是說得明白。姑且放下心中成見,他又問道:「容老夫冒昧。不知今日小兒所遇禍端之後可還會出現?」
「禍獸存於無形,凡人之貪嗔痴愛憎皆為食糧。貧僧無法斷言今後絕不會有,只是望施主勿將此一則傳出,人心不可測,恐生禍端。」
當日京中地動之後,聖人曾召數位親貴近臣進宮一齊聽了將軍轉述詳情,襄國公便在其列。今日聽同悲所說與那日在聖人殿中所聞一般無二,當即思索了下道:「那敢問同悲師傅,榮枯大師壽數之說當真無可轉圜?」
「生老病死,人之常也。」
儘管心中早已明白,可聽到同悲這麼回答,襄國公仍不免心中一沉,畢竟榮枯大師在聖人以及京中諸多權貴心中便如定海神針般的存在,王朝百年安寧背後一直隱隱有榮枯大師的身影,嘴上說都是怪力亂神之說,內心還是推崇這位住持高僧的。
襄國公想了想又道:「同悲師傅方才說的…友人,不知是否真如小兒所說是有神通的仙者?」
「裴施主確為人仙,只是他素來隨心所欲,恐不能如施主所盼。」
同悲將襄國公未出口的打算也一併點明道出,後者愣了下,旋即哼笑一聲道:「同悲師傅聰慧,如此說了便是讓老夫不好開口再追問什麼。只不過那日榮枯大師既親口有言說這位仙人比他神通更甚,我等自然願意相信仙人會平息京中大禍。可巧聽同悲師傅方才稱呼,仙人與我裴家同姓,不知是俗家名還是道號?」
「俗家名姓。」
「那……敢問仙人尊號?不知是否有道觀香火供奉?」
歧陽子曾是有香火供奉的,只不過早先北地狐妖之事後引得鎮中村民將道觀打砸毀去,至於後來是否被復原同悲便不得而知了。想了想,他道:「裴施主如今道號歧陽子,從前在九山之末歧陽山受鎮上百姓供奉,但約莫半年前道觀因故被毀,如今…貧僧卻是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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