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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审讯房里的火光,与人闲聊的温大人信手翻了几下面前小册,随后示意手下将这个拿给对面的人看。
大人的姿态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略微低沉的声音却带着锋刃直逼容苏明而来:
“撞车的双方,一方为大成商号东家容党,一方是裘氏阿胶运货货车,你面前放的乃是武侯誊抄的裘氏阿胶走货单据及相关手实记录,只要有心人多看上几眼,难免就会问张口一句——
容大东家,丰豫和裘氏阿胶的交货日期原本是两日之后,丰豫却为何突然将日期提前到今晨?以往裘氏货车送货丰豫总铺,走的都是古春道车道,至与云摘街交错口后再东去上到五花儿街,且相关路单都有街道司签署用印,往来不查,那么今次货车又为何突然冒着路单不符而逢道必查的麻烦,改道山楂街、路过与乾明街交错口?”
容苏明身无枷锁,规规矩矩坐在黑铁打造的囚椅里,闻言轻轻一哂,对放到面前的东西都并未多看一眼,墙上火把无风而摇动,错杂光线反倒是映照得那张脸一派坦荡。
她开口,声音温和如常,未有丝毫慌张:“丰豫和裘氏的生意合作,往来交易金额每单都未超过一万钱,据我丰豫商号规矩,我身为大东家,这种层面的小生意及压根儿不过我手,如若大人不信,可至丰豫商号单据库详查,若我没记错,与裘氏生意对接的,乃是总铺一位名唤孙实迁的理事。”
“缉安司已传了这位孙实迁过司台,”温离楼单手撑在桌沿,上身微微前倾过来,神色有些晦暗道:“据他指证,改变交货日期及走货路线,是你这位大东家授意他的。”
“是么?”容苏明挑眉,借此强行压下心中如麻乱思,硬生生于毫无头绪中开辟出一块立锥之地以保持自己的冷静,接着,她往后一靠,道:“我要求与孙实迁对峙。”
温离楼点头,手肘撑在桌沿,掌心朝上向对面的容苏明做了个“请”的手势,守在旁边的武侯上前打开囚椅上的铁锁扣,容苏明却坐着未动,“我还有另一个要求,请大人听一听。”
准备转移审讯地点的温大人才从椅子里站起来一半,腰杆子都尚未直起,闻言下意识保持住起身的姿势抬眼向这边看过来,那语气里诚然带了几分意外的欣喜:“什么要求?”
容苏明轻轻一歪头,橘红色火把光亮下,这人抬手指向墙边木桌上放着的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道:“那枚玉扳指,请大人一并捎上。”
温离楼视线落在那只羊脂玉扳指上,眼角似有若无眯了一下,“如你所愿。”
……
对于缉安司里里外外的大小武侯们来说,今日可是比昨日热闹忙碌好几倍,而对于司正温离楼来说,今日里的事情可是要比去年缉捕审讯提灯师卞髦还更加让人头疼。
自歆阳商会贴出既阳县工程易主的布告起,先是范氏大东家范钧炳带人闹了歆阳商会,又有因既阳县工程而与范氏有密切合作的大成商号出了事。
几乎同时间里,五花儿街上的苍州商人又聚堆闹罢市,扬言是因为歆阳商会欺负外地商人,将范氏的生意硬抢去给了歆阳本地商号。
而且,易墨今日出手,开始对朝歌林家内宅进行反击,方绮梦作为丰豫大总事而一时陷在范氏在既阳县工程留下的烂摊子里出不来;大成商号容党意外遭遇车祸而身亡,丰豫大东家容苏明明晃晃牵扯其中。
范成仲来送证据时又悄悄禀报,容党次子容显手持利刃硬闯了容苏明家门。
最是讨厌案子里牵扯各方富贵高门之人的温司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毫不犹豫地让范成仲打发人去将那位私闯民宅的缺心眼二世祖容显缉回来,不由分说先关他个十天八天,好杀杀这位爷那冒青烟的傻气。
虽都说法不外乎情,但人人都知道,缉安司司正大人温离楼办事尽公不顾私,可不会管你是新死了爷娘还是刚丧了妻子。
吉荣昏死过去,是缉安司武侯们在容苏明家门前,要把手持利刃的容显上了绳索带走的时候。
吉荣昏倒,同来的容昀被这个阵仗吓懵在原地,几乎忘记呼吸,还是吉荣身边的老妈子反应快,跳下马车领着家仆小厮上前阻拦武侯抓人。
她抓着容显袖子不撒手,推搡中甚至散了头上发髻,奋力嘶吼的模样俨然疯婆似也:“我家昱哥儿乃当朝内阁辅臣,官居二品!今次尔等若敢下我家显哥儿入狱,待我家昱哥儿从朝歌回来,定要你们武侯里最高的头头都吃不了兜着走才可,何况你们这些蝼蚁般的杂碎跑腿儿!!”
拿人的武侯里走出来个小头目,边挥手让手下兄弟赶紧把容显押进车里带走,边招呼剩余的武侯拦开以老妈子为首的容家下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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