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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不谋而合”啊。
高氏道:“他若相你为驸马,自是不会再有机会误国,你又何必因为一篇策论而如此冲动,排斥这桩婚事。先帝为你们牵红线,你当慎重才是。”
赵樱泓知道太皇太后必然不答应,但她早有准备,道:
“孙儿珍惜先帝所安排的婚事。只是孙儿也不愿重蹈福康公主覆辙,还望太皇太后让孙儿与韩六郎交谈一次,若孙儿还是不喜,还望太皇太后能为孙儿做主,改换驸马人选。”
说完她便叩首在地。
她今次来寻太皇太后,生母朱太妃和弟弟赵煦都不知道,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她自知冒了极大的风险,但有些事,她不得不去做,否则会抱憾终身。
听她提起福康公主,高氏幽幽叹息了一声。她心知自己这个孙女儿在想甚么,见面只是个幌子,她只是想以退为进,最终迫使自己改换驸马。不论她与韩六郎见面后说些甚么,她都会说她不喜韩六郎,不愿嫁。
只是……她也不想强人所难,赵樱泓生性倔强,若是太过压制反倒会使她愈发逆反,若是真造成了福康公主的悲剧,那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不若顺水推舟,就让她与韩六郎见一面又如何?只需与韩忠彦私下里沟通一下,让韩六郎与公主问答时尽量讨好,顺她的意来,表现出沉稳的品性,不就自然破除了赵樱泓不喜驸马孟浪的理由?
何况,据传这韩六郎生得极为俊美,樱泓虽然心怀家国,可到底是少女心性,见面后也很可能会被吸引,新生欢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高氏淡笑道:“老身自是不愿强迫于你,也好,见上一面,免得盲婚哑嫁误了一生。再有两日便是上清储祥宫落成后的罗天大醮,届时老身与官家都会去,你便随着来罢。老身可以我的名义招韩六郎来见面,你毕竟尚未出阁,男女有别,见面时还当有旁人在场,幕帘而见才是。”
赵樱泓闻言心中一喜,拜道:“多谢太皇太后宽恩。”
……
三月廿三日,章素儿见到了已然抵达汴京的龙虎山上清宫一行,引她修行的罗真人以及罗真人的关门弟子于真人都往章府递了拜帖,章素儿与他们在堂前见了一面。
两位真人询问起她是否会参加这次的罗天大醮,章素儿给与了肯定的答复,因她已然收到了父亲自余杭寄来的回信,同意她前往上清储祥宫参与罗天大醮。
父亲在信中提及,如若有幸能见到崔夫人,一定要上前问安交好。
这位崔夫人,正是朱太妃养父任廷和的正妻,是朱太妃的姑母兼养母,年事已高,笃信仙道,最爱出入宫观,究道养身。这一回罗天大醮,她想必也会参加。
只是父亲为何专门叮嘱她一定要与这位崔夫人交好?章素儿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父亲章惇极擅机谋,并定有更为深远的打算。
不论如何,既然父亲同意她参加罗天大醮,她自然也乐得能出门走走。只是她又担忧起韩嘉彦来,听闻她近些日子又被禁足于家中,且这一回有仆从日夜贴身看守,使她想偷溜出来都不得。
究竟要怎样,韩嘉彦才能过了这一关?章素儿努力思索着办法,只可惜短时间内,她也没有主意。只能与浮云子师徒三人保持着联络,密切掌握韩府的动态。
……
三月廿六,上清储祥宫罗天大醮之日。
天未明,韩嘉彦已然着装完毕,独坐于寝室之中,凝望着桌案之上的冷烛,眸光呆滞。
这并非只是她这一日的状态,而是数日来日日如此。只因她知道了一个让她五内俱焚的事实——她韩嘉彦,将要相温国长公主为驸马。
她知道这个消息是三日前,廿三日那一夜,那一天长兄韩忠彦回来得特别晚,一回来连公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奔练蕉院来见她。长兄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她是先帝选中的驸马人选,与温国长公主的婚事早在年前就已然敲定,只是一直不曾知会她罢了。
当时的韩嘉彦五雷轰顶,脑海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
她只道一切都完了,如若真的相公主,她的人生将彻底失控。
她韩嘉彦本可走独木桥过河,虽然逼仄,但只需稍加小心也能很快渡过。可如今却突然被赶上了一条狭窄摇晃的钢索,脚下是万丈深渊,她一个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韩忠彦的话还没有结束,他告诉韩嘉彦,长公主因为她的那篇策对而要悔婚,被太皇太后阻拦。长公主要求于罗天大醮时屏见韩嘉彦,问答一番,以明心向,太皇太后应下了。
因此,韩嘉彦要于罗天大醮时前往上清储祥宫,并且要完全按照韩忠彦的吩咐回答长公主的问题。必须要表现得端谨持重、温吞木讷,不得展露丝毫锋芒。要阐明那篇策论写作的缘由是为了博取考官关注,并非真心所想。要承认一时糊涂犯了错误,与革新之见撇清干系。
韩忠彦逼迫着韩嘉彦全都应下,最后半是威胁半是语重心长地道:
“六郎,韩氏一门百余人的身家性命,如今都系你一身,你切不可再犯错了。长兄知道你与我们有隔阂,但想想你的娘亲,你还想不想查清楚你娘亲的死?”
韩嘉彦眸光沉郁地望着他,就听韩忠彦道:
“你如果老老实实按照长兄说的办,长兄就配合你查清你娘亲的事。”
见韩嘉彦长时间地沉默不答,韩忠彦抖了抖公服的宽袖,道:“你好好思量思量,这不仅关乎你一人,更关乎上上下下所有人。你已得罪太皇太后,开罪旧党群臣,只有相公主,才能平息这场事端。”
言罢,终于离去。此后,每日夜间都会来与韩嘉彦问答,直至逼迫韩嘉彦将那些违心的作答全部记熟为止。
人生二十四载,韩嘉彦头一回陷入了彻底的无措与恐慌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又为什么偏偏是温国长公主,一切如同一场噩梦。数日来她每每追问苍天,都感到仓惶至极。
如果她真是男子,也许她还不会这般惶恐,可偏生的她是女子!这是一个绝不可向外透露的秘密,除了已然知晓秘密的那几人之外,韩嘉彦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他人,都会将自己陷入生死危机之中。
温国长公主,那个马车里惊慌的少女,那个楼台屏风后寂寥的少女,那个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的少女,那个渴望游遍万水千山的少女,与她成婚,成为她的驸马,喜悦否?缘分否?
皆非也!简直是上苍降在她头上最恶劣的顽笑,荒唐离奇!
韩嘉彦深深觉得自己会毁了公主,毁了她的一生。她只是一个假男子,假凤虚凰,何以为驸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夜她在乳酪张家后院中见到的场面,如今仿佛成了她未来的预演。而她的下场,恐怕会比乳酪张的妹妹凄惨无数倍。
欺君之罪,按律当斩,她本就以女子身份欺君中进士,因而士大夫的身份也是虚假的,不能庇护于她。她不仅当斩,还会牵连韩家,更别提查明母亲死因了。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进则抗婚,大不了一走了之,然这举动极不负责,造成后果不堪设想,必然引来轩然大波;退则隐忍,藏好身份,硬着头皮将假凤虚凰的戏码演下去,但这会直接导致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身陷危险之中,需要时刻绞尽脑汁藏好身份,编圆谎话,且不得靠近长公主。
进不得,退亦艰难,该如何选择?
她写了一封密信,讲明自己的处境,托雁秋带了出去送给师兄浮云子。当日,雁秋带回回信,师兄的回答很简略,但字字千钧:
【当择退,忍字当先。寻机促使太皇太后率先悔婚,此为上策。然则极难,需先自毁才得自保。汝当沉住心气,莫要自乱阵脚。罗天大醮之日,见吾传信后行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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