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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那方有常年岁非常大,无人知晓究竟多少岁,须发雪白,却身板壮硕,功夫凌厉狠辣,气息渊沉似海,做事思路清晰,极为聪慧。且他手段极多,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后方的陈硕珍疑惑问道:“既然这方有常是为了避祸才来到外地,为何不低调点,隐姓埋名?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将自己宣扬出去?这样岂不是会将仇人也引来?”
不等庞安时回答,浮云子就笑着抢答道: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他的仇人并不知晓他改了个化名,叫做方有常。而他在本地打出名号,才能聚拢人心,快速敛财,站稳脚跟。”
“哈哈哈哈哈……”众人皆笑了起来。
陈硕珍却不服气道:“我看定还有别的原因。”
“陈阿姐说得对,老夫也觉得他别有目的,只是暂时参不透。”庞安时捻须道。
众人一路聊着,终于走上了湿滑的青石板道,不远处的烟雨朦胧中,已能瞧见白墙黑瓦的村落建筑群了。
庞安时记忆力惊人,虽然只来过一回,却还是熟门熟路的寻到了村中方保正家所在。不过一行人并未着急进去拜访,因为他们还需要等裴谡领着张定齐真正抵达了此处,才能完全确定方有常,就是那位他们要找的楚秀馆南派宗师。
裴谡与张定齐这一路行来动作实在太磨蹭了。他们一直想制造机会,诱茶帮上钩,故而一再拖延行程。浮云子一行人算是在庞安时的帮助下,提前抵达了目的地,不然还得在路上耽搁。
作为村外来人,他们一直滞留在村中显然会引起村民注意,故而一行人退出村外,就在村旁山坳的一处八角亭中歇脚饮食,暂且休整。
“今早上出发时得到茶帮兄弟的传信,说是裴谡与张定齐才离开宣城,要到这里恐怕得明日傍晚了。”负责情报的杨浩然咬了一口干粮,含混说道。
“道长,我总觉得心里没底,到底是该赶在裴谡和张定齐之前拜访那方有常,还是之后呢?我怎么感觉不管前后,都不大合适?”陈硕珍询问道。
“你说得是,不管前后,都得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接触这位南派宗师而不起冲突。”浮云子思忖道,“若是等到了裴谡和张定齐登门拜师后,我们再去,恐怕那方有常会更加警觉,我们就要面临更多的敌人。且这一回裴谡和张定齐究竟会在这里待多久,也是很难说的事。
“我看这件事,还是不宜大家一起来干,最多我独身溜进去,用些非常手段问过了那方有常,再撤出来。”
任品规是个生意人,文质彬彬,一直都是他负责茶帮对外的生意。他此时开口道:
“不若我扮作行脚商人,先上门探探虚实?”
“诸位,在下有一事不明。”庞安时此时出声道,“在下听说诸位是想要从方有常这里查到他曾经的一位得意弟子的下落。可是这位得意弟子自出师之后,恐怕已经很多年不曾回来见恩师。方有常又能从哪里得知那得意弟子的下落?何况就算他知道,他又为何要告诉外人呢?”
浮云子回道:“确实如此,我们这一路而来,也是为了那微小的一点希望,想要尽力试一试。奈何,贫道至今也是不得要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庞安时沉吟了片刻,问道:“诸位,非是我庞某人怀疑诸位,但在下还是想确认一下,这位得意弟子,确实是一位十分危险,会危及到国朝安宁的人物吗?”
浮云子起身,郑重行礼道:“庞先生,我万方,以自身项上人头担保,李玄为国朝之大患,她已索命十数余人,搅动四方骚乱,行为疯癫难测,必当早些铲除,才能还世道安宁。”
“好,即如此,庞某人身为医者,吾道一以贯之。即医人,更医国,义不容辞。庞某人便替诸位上门去打听李玄下落,还请诸位将李玄之事原原本本从头告知。”庞安时揖手道。
“庞先生大义!”茶帮四人十分激动地站起身,向他揖手拜下。他们知道,此时由庞安时出面,确然是最妥当的选择。哪怕打听不出任何结果,也不会遭人怀疑。
但如若一个不当,他也会惹来一身腥臊。这绝非庞安时意识不到,但他仍毅然决然选择去做,此乃大义。
浮云子上前,郑重道:“庞先生,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我与徒弟,还有茶帮的兄弟姐妹会全力护您周全。至少,绝不能让您因为此事而摊上麻烦。”
“好,待探明裴谡动向,确认是来此处后,庞某就去敲那方有常家的门。之后,就仰仗诸位英豪了。”庞安时哈哈一笑,拜下。
……
九月的秋凉尚未吹至岭南,但章家却已备好过冬的寒衣,准备启程向北了。
此番,章惇调动返杭州,领家眷一起北上。而章素儿则会在家中下人的陪同下,返回汴梁,筹备与文煌真之婚事。
不过,章素儿还是会同家人一道往余杭,并在那停留一段时日,才会再度启程。原因在于章素儿需要等在湖州任官的长兄章择前来余杭会合,再一起乘坐舟船自运河北上。届时,时间可能已会进入十一月了。
章素儿的婚事,将在长兄章择的代为主持下完成。而恰好章择今年年末于湖州的任期已到,需要回京述职,并等待新的任命。他此番很有可能会被留京任官,这是吏部考功司透出来的消息。
舟车劳顿,对于这几年的章素儿来说,似乎已然是习以为常。但以往路途上的平淡心境,如今却被焦虑与惆怅所取代。
她至今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理与文家的亲事,而她与曹希蕴之间,也始终未能达成一致。
曹希蕴当然不希望她嫁人,但她也不想给章素儿压力。用她的说法是,若非到最后一步,否则她不会强逼章素儿做出选择。但最后一步,也就是到了拜天地的这个节骨眼上,曹希蕴就已然是退无可退,必须要出手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章素儿仍然不能化解这场婚事,则势必要与章家决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如何是好?章素儿暂时还无头绪,但她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她想让男方主动悔婚,如此保全自己与章家的亲情。
且最好这一回一了百了,她借此机会彻底对外宣称封心束冠,出家为道,再不理红尘俗世。如此,让家人彻底接受她出家,也好过强硬出走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
虽然已经注定不孝,她还是想试图让不孝所造成的伤害最小化。
可是她是多么对不起她的爱人呐,眼下她坐着车马,而曹希蕴远远地缀在后方。一路上恰好遇上冷风冷雨,她头顶尚有一片遮雨的顶棚,而曹希蕴只有她的斗笠与蓑衣。
若不是章素儿坚持要让她买一头驴子代步,她甚至得靠双腿跟在后面。
她走一走、骑一骑,远远伴着章家车马队伍从岭南向北,逐渐来到江南地。曹希蕴很谨慎,尽量不出现在章家人的视线范围之中。路途中,她们没有机会见面说话,只能依靠着彼此的思念,幻想着对方此时的处境。
尽管章素儿的母亲张氏已然知晓了她与曹希蕴秘密接触之事,但张氏尚且不知道她二人之间超越一般友情的感情,至少章素儿认为母亲尚未认识到那一层。
因而她谨小慎微地守着这一层窗户纸而不敢捅破,这让她越发感到自己的自私与怯懦,她痛恨自己的欺骗,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但现如今,只有忍耐,希望待回到汴梁,她可以促使那位文公子主动悔婚。
如今的她就好像被绑上了绞刑架,那根拴在脖颈之上的绳索在不断地收紧,距离她做出最后,也是人生最重要的抉择的日子,也已然愈来愈近了。
至于那位长兄章择……章素儿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自她失忆之后,就再未见过这位兄长,若不是家人提起,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还有兄长的存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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