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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许是因为面临最后的抉择的日子越来越近,章素儿的精神压力也越来越重,当她想起那位长兄时,忽而从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畏惧与厌恶之情,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景象在脑海中闪回,她抓不住,但那些记忆所伴生的负面情绪却切实影响到了她。
近期她的记忆恢复似乎有所进展,失去的记忆会以梦境和一些零碎的闪回片段在脑海中重现,但她仍然谈不上恢复了记忆,一切都处在混沌之中。
她不知道这些负面情绪是否是与那位长兄有关,若是有关,这是否意味着在她未失忆之前,与那位长兄的关系并不好?可家人们似乎都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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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自小与大郎亲厚,大郎娶亲时,七娘还哭了鼻子——这是一家人的共识。
明日就要抵达余杭了,她好想再见一面曹希蕴,听一听她温和平静的声音,感受一下她柔软的怀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获得短暂的平静。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不可再软弱下去了,她的未来人生,必须靠她自己来争取。
素儿,坚强点!夜里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六十三章
蔡香亭被害一案后约莫一旬时日,案件调查虽然尚未有较大进展,但人们已然意识到,本案的几乎所有关键证人均被皇城司所控制,而此案也逐渐从民间刑事案件,转性为关系国朝安危的谍探案件。
因而此案的调查责任从开封府、三法司正式转到皇城司手里,由韩嘉彦全权负责调查此案。那些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小人,比如御史中丞郑雍,也不得不缩回手去,暂行观望。
此前数日,案情屡次发生反转,供出绿沅为嫌疑人的证人尹香香忽而逃遁出开封府,后又被皇城司逮捕,而她又转而控告起白矾楼走私军火之罪状。而协助尹香香逃遁的那个开封府军巡马三,以及两名女真谍探,也将此案彻底复杂化了。
如今,白矾楼的老板张定远已被皇城司控制,他的一众生意全部停摆,接受调查。所有人都在等待调查结果。
尽管这三个家伙的嘴很牢,暂时还撬不开,但总算是转移了所有人的焦点,也使得人们开始怀疑此案的背后阴谋,不再认为此案会与长公主府有关。
蔡香亭从一个被害者,忽而转变成了一个窃国罪人,这件事使得朝野上下物议沸腾,而蔡家人更是难以接受,蔡卞之妻王氏屡次上书抗议鸣冤。
蔡家在朝中经营许久,亦有一部分朝臣站在了蔡家身后,给与支持,凝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对皇城司韩嘉彦以及背后的官家形成了一定压力。
太皇太后近来在朝政之事中隐身了,官家反倒被推到了台前,开始掌控此案的调查。他表现得很强硬,全力支持韩嘉彦调查此案。也并不避讳他人对他包庇姐姐、姐夫的猜疑,两次下达谕文,阐明他对此案的态度:
用贤不避亲,他认为他的姐夫韩嘉彦最有能力办好此案,且告诉世人韩嘉彦探查间谍案已有一段时日,她是最了解案情的人,而也正因如此,某些利益相关者想要下套谋害嫁祸于她。当此时,最该给以信任,不使查案者蒙受不白之冤。
韩嘉彦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当时间进入十一月,在韩嘉彦的不懈努力之下,那马三和那两名女真人终于扛不住,招供了。他们供出了白矾楼已然进行的走私生意,并供出了白矾楼所勾结的朝中利益链条。
这其中,御龙弓箭直的一位姓白的都虞侯浮出水面,此人便是蔡香亭在御龙弓箭直中找到的联络人。他隐藏还颇深,瞧着似乎与蔡香亭素无往来,也并不执掌军械战备,但却暗中促成了军械的私造流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这位白都虞侯自知已然无法脱罪,为了少受点罪,也相当干脆利落地供出了白矾楼张定远与蔡香亭是如何勾结上他,给以各种利益诱惑之事。由于此人天性谨慎,见面三回,每一回对方所定的酒楼,所给的金钱,服侍的歌伎乃至于桌面上有哪些菜肴,他都做了笔记,并存了票据。这些全部都成为了铁证。
这些证据一旦公布,势必引发朝野哗然,如今在某些关键位子上的大员,诸如枢密院最高长官韩忠彦、副长官王岩叟,副宰相苏颂,可能都会有所牵涉。
而整个蔡家必定要被牵连发配,彻底抹除。蔡家乃是新党,蔡京、蔡卞兄弟俩都是有能之辈,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从未违逆。而蔡香亭是蔡卞庶子,官家不禁犹豫了,难道就要因为这一个庶子犯错,而将整个蔡家贬黜发配流放吗?
何况蔡香亭已死,白矾楼的走私利益链条也全部被拔除,此事就算一个警醒,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否则现在就寒了新党成员的心,若未来亲政,则势单力薄,难以成事。
在这件事的处置问题上,官家也屡次三番请教韩嘉彦的想法。韩嘉彦起初并未给出明确态度,但在官家第三次问起她时,她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句:
“蔡氏记仇,当小心。”
官家似乎听进去了,但思前想后,最终他还是决定隐而不发。
官家给蔡香亭判罪如下:蔡香亭性骄跋扈,心志不坚,在张定远引诱下犯错。念在初犯,造成的影响不大,又已殒命,便不再牵连追究。如此给蔡家留了余地。而其余涉案人员,基本查到直接涉案人为止,不再继续追查,避免诱发党争而进行无限制的攀咬。
官家还特意恩准在外赴任的蔡氏兄弟俩回京办理蔡香亭丧事。
案子查到这一步,杀害蔡香亭的真凶实际仍未落入法网,而这位真凶是谁其实相关方都心知肚明。李玄的身份太过敏感,以至于官家也不好公之于众,只能让韩嘉彦继续秘密追索。而杀害蔡香亭的真凶,最终被解释为:
杀人者是原来就与白矾楼有利益牵扯的西夏谍探,身份未明,暗中探知到白矾楼与蔡香亭之间的交际,寻机杀害蔡香亭,将凶器转移至长公主府以嫁祸驸马韩嘉彦,此后逃遁。
官府在全城贴了通缉令,并张贴布告宣布蔡香亭案件调查始末,至十一月中旬,喧闹了将近一个月的蔡香亭案总算告结。
十一月十六,天阴有细雨,阴寒彻骨。
蔡府门第早早就挂出白绫,府门大开,准备抬棺下葬。蔡香亭的头七早就过了,开封府专门给他的尸首做了防腐,待案件调查结束,尸首终于还给了蔡家安葬。
昨日刚从外地赶回的蔡氏兄弟俩看到蔡香亭的遗体时,见棺中人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蔡卞一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蔡香亭虽然不是他的嫡子,但是与心爱之妾所生,自幼娇宠。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
家中女眷哭成了一团,一旁的蔡京听着心烦,蹙着眉道了句:“准备盖棺罢。”
正当时,外头有一家丁进来禀报:“大郎、二郎,长公主、韩驸马前来吊唁,已到了门口了。”
未等蔡京蔡卞兄弟俩反应,女眷中就冲出一位妇人,正是蔡香亭的生母王氏,她哭天抢地地对着那家丁厉声尖叫:
“你还敢来通报!那两个人是杀人凶手,竟还有脸来吊唁,给我赶走他们!”
那家丁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你莫要这般,那是贵宾!”蔡卞蹙眉,出声制止。
王氏又冲到蔡卞身边,抓住丈夫哭道:
“相公,咱们的儿子就这样被人害死了,官家包庇,我儿死得好冤,好冤啊。您不能给他做主也就罢了,如今杀人凶手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您难道还要将他们迎进门来吗?”
“退下,退下!来人啊,将她带下去,不允许出来!”蔡卞烦躁又愤恨地怒斥道。
王氏被呵斥,哭得更厉害了。但她终究不敢造次,被上来的仆妇们搀扶着躲到了堂后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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