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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香香千恩万谢地叩首。

官家随即让身边的大内侍苻杨讲了讲近期对张定远的调查,这个人自先帝五路伐夏时期就已然开始谋划走私生意,先是与辽国搭上了关系,后又顶着风险,在战时向西夏境内悄然卖送物资,牟取暴利。

由于朝中有着勾结党羽为他遮掩,他的罪行始终未曾暴露出来。那些党羽已然是先帝时期的老臣了,大多数都已致仕归乡,成了地方乡绅,要想与他们集体算旧账,并不容易。

故而此案只查到张定远所涉及的贸易链条为止,不再做过多的牵扯。但官家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些人,待他亲政,他自然是要恢复新法的,届时这些地方乡绅,就别想着过好日子,曾经吃下去的东西,都得吐出来。

张定远已然下狱,待查清他的所有关系网后,官家便会勾刑,待明年秋处斩。他的家人,女的贬为官婢,男子则都要徒流。

而张定远的所有私产,除了白矾楼之外,全部充公。白矾楼易手,这几日开封府已经挂牌拍卖,好些大商人已然一拥而上,要抢下这座汴梁城最出风头的产业。

讲完这些,官家摒退左右,只留韩嘉彦与苻杨在场密谈。

官家告诉韩嘉彦,与白矾楼有生意牵扯的红云寺也做了处罚,一众僧侣也被抓捕下狱,罚为劳役,寺中资产也被抄拿。官家还专门着韩嘉彦的长兄韩忠彦彻查边境走私,堵住所有的外输贩运之道。

红云寺中那尊背后刻有诡异星图的昴日鸡塑像也被运到了宫中,官家亲自过目,并命画师将塑像背后的星图原原本本复刻下来。

随后官家命人砸碎了塑像,竟然在塑像的肚子里找到了一幅舆图。

“你瞧瞧。”

苻杨将舆图在韩嘉彦眼前展开,韩嘉彦望着这张图,一时无言。这是一幅拓图,其上还印着宫中的密封印和大内藏印。图的内容是先帝五路伐夏时期的边境布防战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正是当年宫中失窃的那幅图。”官家道。

“看来,确然是李玄将这幅图藏在了昴日鸡的塑像里。娘亲后来从李玄手里夺走的,是她复制的一幅图。”韩嘉彦道。

官家疑惑道:“朕想了很久,没想明白,为何李玄不将这幅盗拓的图直接送去西夏,而是又复制了一份?还将复制的那份藏在了韩熙载夜宴图仿作之中。反倒将这盗拓图藏在了红云寺昴日鸡的塑像里?”

韩嘉彦回道:“应当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本身这盗拓图用的是薄纸,太脆弱,若直接送,恐路上会有损坏。复制一份后藏在韩熙载夜宴图里,一般人压根发现不了那图中的玄机,过关搜身时也好隐藏她的目的。

“二是出于一些迷信的原因,这李玄要与整个大宋作对,她必须要有强大的支撑才能继续下去。红云寺本就是后主身旁的僧侣所建,那里还是后主短暂停灵超度的地方,李玄恐怕认为后主的冤魂一直盘踞在那里不曾消散,故而要借助后主的怨灵,诅咒大宋国运崩坏,早日灭亡。”

“唉……”官家哀叹,他并不愤怒,只感到悲伤与无奈,“真是个可怜人,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不得解脱。”

“官家心善。”韩嘉彦垂眸应道。

“姐夫,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李玄的阴谋势必不能得逞。咱们就算短时间内找不到她也无妨,只要做好咱们自己的事,就不怕她能搞乱国朝。”官家安抚道。

韩嘉彦张了张口,想说甚么但还是放弃了,转而道:

“官家,臣近日来颇感疲惫,想要辞去皇城司之职,安安心心服侍长公主。”

官家笑了,似是早已有所预料:“嗳,姐夫,你可莫要请辞,这职位你不做事也无所谓,但得挂着这个职。朕知道你不喜朝中的争斗,你自可安心陪着姐姐,朕不求你做事。不过,你可得答应朕一件事。待到朕的儿子、女儿出生了,朕要让你来发蒙。”

“这……”韩嘉彦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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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好先生,虽然在资善堂的时日很短,但却能彻底让朕顽劣的弟弟们改头换面。你瞧朕那十一弟,近来颇为发奋呢,他也一心想要与你交好,很长时间不再胡闹了。”官家笑道。

“承蒙官家看重,臣定当尽心竭力。”韩嘉彦应承下来。

官家哈哈一笑:“还有一件事你也得尽心竭力啊,朕还想早些时日见到小外甥呢。到时候你可别让朕抢了先,姐姐家的孩子比弟弟家的还小,这就别扭了。”

韩嘉彦一时涨红了脸,没想到即赵樱泓之后,她也被催生了。

她转移话题:“不知官家近些时日与皇后娘娘相处得如何?”

官家神色一凝,他知道姐夫这是在点自己呢。庶子若是比嫡子出生得早,他也得被朝中那些老古板们说教。他无奈一笑,道:

“攸棠是个好女子,朕这些时日都宿在她宫中。你放心,你与姐姐教我,我不会不听的。你说得很对,要平衡,要藏锋,眼下还未到我可以使性子的时候。”

韩嘉彦揖手一礼,心中欣慰。

……

赵樱泓领着孟皇后与赵佶在花苑中的暖阁坐下,烤火吃茶,赏景闲谈。

赵佶显得心不在焉的,坐不了一会儿就与赵樱泓打招呼,要去外头转一转。赵樱泓应允了,于是他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孟攸棠饮下一盏茶,望着牖窗外铅灰色的天际,道了声:“近两日寒彻得紧,似是要下雪了。”

赵樱泓拢袖,拾起一旁的茶杓,自茶壶中舀起一勺来,为她添茶。

“皇后娘娘身子可好?”

“多谢姐姐关怀,攸棠身子尚可。”

“官家是个明理的人,也知分寸。只是他终究还年轻,有做错的地方,还望您海涵。”赵樱泓温声道。

孟攸棠一时动容,她一直想要和长公主交好,奈何寻不到机会。如今终于私下见面,长公主真是让她如沐春风。

“攸棠哪里敢责备官家,是我自己还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才惹得官家不喜。”她垂首道。

“攸棠……咱们这私下里,也不以那对外的身份相称了。我说些体己话,你莫怪。你这性子实在温吞,本不该入宫的。我与官家的娘亲朱太妃,与你的性子几乎无差,这么多年下来,过得十分辛苦。

“官家自幼目睹母亲在宫中受人欺负,他是不喜欢女人太过温顺,不知争取的。但他也不喜欢女人过于强势,训诫教导于他。我此前于他起争执,就是教训。攸棠,你是个聪明姑娘,我想你一定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为后者,母仪天下,你的世界也并不是只有那一隅宫廷,你当将眼光放到全天下才是。”

孟攸棠仔细听完她这番话,沉默了半晌,起身揖手道:“多谢姐姐教诲,攸棠记住了。”

“我也非是要教你甚么,只是希望你以天下为重,辅佐官家治理好天下。这是我与官家自幼怀抱着的理想。如今我已出嫁,与官家终究要渐行渐远。一切,就拜托你了。”赵樱泓郑重道。

“姐姐放心,攸棠记住了。”

话分两头,出了暖阁的赵佶急匆匆地返回前堂西花厅所在,他要见李师师。他不过离了她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然坐立难安,满心全是她方才在堂上的模样。那梨花带雨的饮泣,真好比西子捧心,使他如痴如醉。

刚来到西花厅外,就听见堂内的交谈声:

“阿叔,当年咱们家当真是被张定远陷害的吗?”是李师师的声音,赵佶眼睛亮了。

“是。大哥他根本就不曾涉案,染坊的账目一早就被张定远做了手脚,那个账房先生有问题,是张定远陷害我们家。我们这就被推出去顶罪了。案发前一夜,有人来通知大哥,大哥教我逃,我不敢逗留,当夜就跑了。”王辰回道。

“那您还记得当年在太学画院之中,有一位画师,名叫李玄的吗?”李师师继续追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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