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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桥上能看到远处的风景,我望向隔岸那道又高又亮的灯笼扇。汴梁的灯火好像永远也烧不完,最冷的时候都要热热闹闹燃上整整一宿,整座城都被映亮,山上丛林草木一眼明了,河畔立着几棵枯萎的杨柳,一点碎黄叶和莲灯在水里撞到一起。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方才放出去的两朵木芙蓉。

我也挺喜欢她的。

我说:“谢谢。”

第6章 承花枕香

用过晚饭还是很饿,许是山楂开胃,跟江依一合计,半夜去厨房偷食,明明是她家厨房,我们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蜡都不敢点,从冰架里热了现成的烧鸡,黑灯瞎火,我们挤在一块撕鸡腿肉,撕成一条一条的,用嘴接着吃。

……

……

……

思前想后赶紧裹好衣裳回家去了,趁着早起没开市上楼烧了桶热水。

困意被腾腾热气蒸醒,受不了了,梦醒睁眼,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不应该,而是奇怪。

与我相识不久,待我如同亲生姊妹,不是亲生也跟表的差不多了,事事照拂,鲜少遮掩。我怎能……

就不该走那么近,她还真心实意毫无防备,留我同榻而眠。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她又怎么能知道呢,想到这层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浑然不觉,睡得很沉。

记起她在河边跟我说的话,好可怜!还不如梦见在大漠戈壁里被人举着砍刀追杀呢,正好醒醒神。

还是万幸,之后没再梦到了,但为防万一,还是先躲过几日,不去她那了。不见她应该就没事了。把这些归结到江依室内的香气上也不是无凭无据,那香馥郁柔媚,分明是那香,加上金丝被棉花褥躺着格外舒服,我是被埋进了香气里,一闭上眼,好一场落花流水,声色绵绵,挥之不去。大概就是这个缘故,我点头。

江依不肯饶我,总到我门前叫门却从不进来,怕她着凉,只好陪她上楼,这就又回到了她房里。她畏寒,入冬后很少出来,一连三两日出门却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我羞愧难当,自觉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守规矩明事理,有些养家的本事,却实在不聪慧,脑子也笨嘴也笨,江依愿意同我相处,即便明面上不说,即便不知道她曾对儿时的我施舍一二,我也一样敬重她。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除了小桃以外就都紧着她来,这偌大的汴梁城,我就只有她一个。

不能那样。

她跟我不一样,家里有权有势,不缺钱不缺物,能赏脸吃我做的东西已经很好了,不怎么挑捡,没有瞧不起人,也从不取笑我。

江依眨眨眼,把手伸到我面前晃了两下,“哎,想什么呢,眼珠都不转悠了。”

我急忙摇头,“没什么。”

她嘴唇在动,我尽量避开她的脸,看向别处,又被她捧住下巴将我正了回来。我不想听,答不上来。

“忙完了没呀?你别骗人,我可打听了,你最近闲得很,怎么老躲着人不见客啊?”

我不会撒谎,忙跟她说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确实没什么事。

“书文,”她忽然抓起我的手,用一侧脸颊蹭了蹭我的手背,“怎么这么凉,让你不要用井水洗碗的,早起的水都冻得快结冰了,来月事会疼的。”

“你要是舍不得用柴火,我后园子里——”

我甩开她的手,将一双手掌立在我俩中间,示意她不要再说。

“不用了,我还行,挺好的,我得走了。”不知道在说什么,怕她看出来,只是想赶紧离开。

她没拦我。她不说我,应该没看出什么。越往细里想越无地自容,于是甩着步子赶紧跑开了。我站在打了烊的食肆门边,一只脚蹬在石墩上,搓搓手心,呵了口热气。

活了十八年,头一次做亏心事。

第7章 桃花潭水

门前有个石墩,旁边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秋冬树叶凋落,被冻得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年关将至,街上车马行人少了许多。年年这时候是最冷清的,小户藏了冬,置办完年货就不出门了。城中坊市一直冷到腊月底才热闹起来,街上虽冷,慢慢能看见些人气。

近来不忙,一年到头好容易歇几天,和小桃守在家里烤炉子。江依闭门不出,我专于休整,好几天没去看她了。家中简陋,楼上的梁柱有些摇晃,入了夜总是响个不停。小桃睡不好,被迫与我换了床,我靠窗边,升了暖炉,盖两床被子压风。

窗户有一道漏风的缝,白天拿木楔顶在木框的边角,夜里敞开缝往煤堆里放风。江依正在对面的窗子里坐着,我看她窗门紧闭,屋里暖融融的,睡意朦胧间,隐约看见灯火前面立着两个人影。

工部李大人家的二公子正月里结亲,少夫人是我半个同乡,大手一挥订下八十坛吉子酒,让我交给城郊酒坊去做,给的不少,八成是来年开春前最后一笔大款项的入账。等喜事办成,干脆一整月不干活了,歇够本。

江依送来一叠衣物,之前让她量了身形,过了半个月才做好,应该是定制的。我两手接过,抚平缎料,是很精细,但不耐穿,干活不当心难免勾了线,心头血都要滴地上了。她说没人要就只能扔了,爱要不要。

好好的一套缎面怎么能随意糟践,我道谢,把它们抱起来捆成包袱,放楼上柜里了。晚间一起用饭,提起过几天要代柳大人去趟城东南,这边顾不上,关一阵门。总共三五天,不耽误事,刚巧过年,江依要是回乡,顺路的话一道走。

江依停下筷子,“哪位大人?”

“正阳楼前朝吏部当差的,是个姑娘,跟我差不多高,你见过的。姓是‘杨柳’的‘柳’,单名一个仰,你们俩名字挺像一对。”

“乱说。”江依顶我胳膊。

“没见过啊,肯定见过,你刚到京城那会,她家马车来过对面街口的,你不觉得我们俩长得像吗?”

“不记得了。”江依眨眨眼睛,似乎真的想不起来。

“你不知道她啊,想认识我帮你引荐。”

江依手里那双筷子斜竖起来,一头轻轻敲了敲桌案,跟我提了几句,她不愿意让我过去给人跑腿。人家大人是少年英才,每天忙得不见人影,我去也只是走个过场,原本不用有人到场,换谁都一样,只是恰巧我在,且闲着,人家找上门来,她想在家歇着,我想趁机赚点小钱,各有所求,各取所需,又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再说人出门跟走镖似的,谁敢打劫。

见劝不动,也就随我去了,她不打算走,搬了条长凳挨着我坐下。我正埋头算数奋笔疾书,她嫌我手慢,歪过身子帮忙清账,来回翻了没几页便心生不耐,摇头叹气:“还只是一式三份,要是三十份,一天光干这个别干别的了。”

江依给出解法,不妨手写一遍,简易列数,写工整些,送去书肆照着原本排版印刷,查验无误再印三本出来,省时省力。

念过书就是不一样,字也不用亲手写,我可不行,不动笔心里不踏实,“我就喜欢自己写,安静的时候下笔,烤着炉子,你要是在一旁看着就更好了。”

我说喜欢这样,江依就真的陪着坐了两个时辰。小桃都睡下了,她还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看我写账。

什么都提前收拾好了,只等着柳府马车路过把我接走,隔天她家只派来一位女使上门传信,大人要亲自过去,不必麻烦了。我单肩挎着包袱,从石墩上跳下来回了门楼,年末就这样闲了下来。三日之后柳大人遣家仆送来一袋银钱,照常理我要推脱一下再收,江依走过来拦住,收了钱扔到我怀中,将人打发走了。

晚上吃红烧鱼,烙小饼,熬了锅粥,还给江依说了我不回老家的事,想让她赶紧找个同乡一道回家,路也好多个照应。她不紧不慢地夹着一截鱼骨往外挑肉,觉得江南无趣,头一回见北地的冬天,留下来陪我过个年也不妨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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