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声音也带着抖,不敢多看脸盆里的血花,“您能有法子么?”
方住持悠悠叹口气,“你们都退下,我只能尽力一试。”
说罢,风影急忙道谢,拉着清然锁好门。
屋内静悄悄,血腥气扑鼻,熏得方住持不自觉屏住呼吸,他粗糙的手掌探探谢砚书咽喉上的伤口。直接贯穿整个脖颈,血口子豁大一个,还不住流着鲜血。纵然已经敷上御赐的止血药也并无气色。
方住持颤颤巍巍从袖口里翻出个小瓷瓶,掀开是诡异香甜的血,“护心蛊只有一枚,拿去救宋锦安后我也没法子。只是这里还有蛊虫体内放出的血,死马当作活马医,能不能救得你我也不知晓。”说着,他很是无奈地摇摇头,“你当是想起来了罢。”
“生老病死,一切命数都有注定。当年宋斯佑一时善意,却害的他女儿去还上一条强行多出的命。在你改写宋锦安命格时,她的死劫已转到你身上,此局唯你置之死地才能助她逃离此难。然,置之死地能否后生,一切倒要靠你的造化了。”
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谢砚书胸腔颤下,方住持瞧见这一幕,心中微喜,连连急道,“你应当知晓宋锦安躲过这一劫并非安然无恙,此番你尚且需要靠着先机博她一命,往后你还指望晏霁川能护住她不成。谢砚书,两世加起来快四十载,你便是独自熬了四十载的痛最后眼睁睁将宋锦安推去他人怀抱?你当真甘心么。”
自觉能做的全都做完,方住持笑道,“你欠老衲的喜酒,但愿今生能喝上。”
外头院子内陈大人面沉如水同御医商议着,清然风影只能干站着暗自祈祷。乱糟糟的人群中,琉璃打探到最新的消息,心就是一凉,不敢再叫谢允廷多看。她捂住谢砚书的眼将他带到小院内,不住劝慰道,“小少爷先歇息,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允廷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骗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陪着爹爹。”
琉璃头疼得很,小少爷去陪有甚么用,无非是白白吓破胆。若谢砚书真熬不过今晚,她带着小少爷去往何处呢?偏偏琉璃越劝谢允廷越不听话,扯着嗓子要爹爹。琉璃不禁想着现下谢府还能有谁镇得住谢允廷。
小木门嘎吱一声,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呦呦推着门进来时同谢允廷四目相对,皆是稍稍瞪圆眼睛。她哼一下,“你就是我弟弟?怎么看起来这般爱哭?”
闻言,谢允廷更难过,委屈地爬在软塌上埋住脑袋。
琉璃起身行礼,“奴婢去替您们要些晚膳来。”说罢,将屋内留给两姐弟。
呦呦叹口气,神叨叨坐在谢允廷身侧,双手托腮,“你知晓爹爹是怎么受伤的么?”
“知晓。”被褥里的人声音软软闷闷的,“清然说是娘亲扎的。”
“笨。”呦呦一记爆栗敲在谢允廷脑门上,“你想想娘亲多温柔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肯定是爹爹逼迫的。”越说越肯定,呦呦悄悄在心底给清然打个大大的否,此人过于爱搬弄娘亲的是非。
“可是爹爹为甚么要娘亲扎他?还扎得这般严重……”谢允廷露出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呦呦摇头晃脑,“我也不清楚。总归不会是娘亲的错。”
“也是。”谢允廷乖巧点点头,复而想到甚么,“但是爹爹都要死了,他流了好多血,清然说爹爹再醒不过来就真的要归西了。”
呦呦立马眼睛咕噜噜一转,“别看爹爹现在命不久矣,你贴在他耳边说娘亲有危险他立马能活,信不信?”在谢允廷懵懵懂懂的视线里,呦呦循循善诱,“所以我们一大家子一块去边塞投奔娘亲,有娘亲在保准爹爹没事。”
谢允廷目瞪口呆,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傻愣愣道,“拖家带口去边塞么?路上这样颠簸爹爹会不会更醒不过来。”
“磨磨唧唧犹豫不决,你真不像我弟弟。”呦呦神气地站起身拍着胸脯,“听我的,现在府里面能主事的就是我们,我们去命令清然 ,他敢不从?”
“噢。”谢允廷似懂非懂拉着呦呦的小手,乖巧颔首。
当初
晏霁川看眼几乎原封不动端出来的饭菜, 表情凝重,“都是她最爱的东西,小五怎又不动筷子?”
“宋五姑娘这几日吃的都少。”阿九叹口气, 提着食盒离去。
晏霁川透过帷布去看在帐篷内的宋锦安。少女垂着脑袋, 捧着书册涂涂改改,每每他来,对方都是如此忙碌的姿态。分明边塞素来战事不吃紧,她主持的锻造坊也尚未投入到紧张的锻造中。换而言之,他觉着对方在不自觉找事做,好似来打发某些念头。
“要不要出去走走?听说边塞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习俗。”晏霁川故作轻松挑开帘子,冲宋锦安打趣。
营帐内一身鹅黄色的宋锦安放下手头东西, 抬眸看向身量修长的晏霁川,“近来我忙得很, 改日罢。”
只是这回晏霁川未像以往那般直接走开,而是正色道,“小五,你到底在忙甚么?如今边塞需要你日以继夜的忙碌么?”
“防患于未然。我只是不想等战事来袭再手足无措。”宋锦安未应对他话里的咄咄逼人,反而不动声色将这个话头又推开。
“小五!”晏霁川急喝声, 上前半蹲在宋锦安跟前,仔细凝望她清减的脸, “你在自责误杀了谢砚书是不是?”
“不是误杀。这本就是——”宋锦安声音一顿,忽自个也不知那场死究竟算甚么。
“圣上若要追我的责, 我自会认罪。”宋锦安面上重新归于平静, 信手翻着书页。
晏霁川怔怔看着她半晌, 嘴里苦涩, “小五,你若难受便哭出来。”
“我应当难受甚么?”宋锦安淡笑。
晏霁川凝噎, 起身,在将要离开时侧目,惘然,“小五,你骗不过自己的心。”
随着晏霁川出去,宋锦安沉默瞧着桌面的图纸。
帐篷上系着的草药香囊一晃一晃,散发出清幽的香气,遥遥曳在空中。
远处小士兵等着晏霁川离远才拿着信进来,规规矩矩朝宋锦安行礼,“宋五大人您要我查的东西已经查清楚,那日城关处的确有异样,据附近村民说,他们见着些奇奇怪怪的黑管子,我照他们的描述画了画。”
宋锦安接过画纸,指尖一颤。这模样怎像极火炮?
“还有呢?”
“那些刺客的痕迹消失得很干净,非要寻的话疑似是往边塞这侧,极有可能是大黎的人。”
闻言,宋锦安眉头锁得更紧。大黎素来是大燕的手下败将,怎有胆子去燕京行凶。况且大黎没道理千里迢迢只为设局杀她,从何处想都是得不偿失。即使忌惮她在兵器上的才能,如今火炮设计图已上交,再来刺杀岂非迟了许多。
她边想边习惯性拿纸笔勾勾画画些线索,问道,“线人来报,大黎的动静如何?"
“未听到太大风声。”
宋锦安笔尖一顿,交代句,“再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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