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弈和温宁足足守了指认女学员的蒋蓉蓉一整宿。前半夜,蒋蓉蓉是是从自己面前过的每名女学员都不像那晚报信的,后半夜,她揉弄着红胀的眼睛,嚅嚅地嘀咕每名女学员都有几分相似。女学员在她眼前过了一轮又到第二轮,天光渐启,她半趴在桌上,呵欠连天。守在左侧的乐弈一眼淡定冷漠,显然没法搭话。她便朝坐在右侧的温宁没话找话讨好卖巧。
温宁吸取了教训,值此之际,跟蒋蓉蓉多说半句话,哪怕听起来最无聊无趣不起起的闲话,只怕也会传进秦立公的耳朵里——乐弈固然不会多嘴,但审讯室里还有其他行动队员。若有变数,任何话语都会引起歧义和误会,招致猜疑。因此,她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搭理蒋蓉蓉。
熬到学员出早操的哨声响起,算起来,已经到了9月6日,也就是秦立公严令查出“执棋”的第六天。此时的蒋蓉蓉,一边认人,一边脑袋捶鼓般打瞌睡,温宁也是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块儿。倒是乐弈,眼底下虽然黑了一大圈,还颇为精神。
蒋蓉蓉哭丧着脸说:“能不能歇一会儿啊,我看不清了,我,我能不能上一趟厕所啊……”乐弈便令两名行动队员领蒋蓉蓉去方便。
待二人离开后,温宁便轻声道:“不守紧了,不怕她出事?”
乐弈看她一眼,嘴角微露笑意,说:“一会儿你也休息吧。如果她是‘执棋’,怎么会舍得就这样死了;如果她不是‘执棋’,现在这审讯室里,惟有你我两位中层干部,其他人员我严令不准靠近,他恐怕难以下手。再说,中层干部本来就这几个,走了个何曼云,死了个朱景中,再杀一人,嫌疑范围越来越小。像蒋蓉蓉说的,这把火,很快就会延烧到他自已身上了。”
正说话间,一名押解蒋蓉蓉的行动队员折返,报告道:“乐队长,蒋出纳让您跟着她方便……”
乐弈满脸尴尬。“什么鬼话,还讲究这么多,你们跟着不就行了?!”
“……她死赖在外头又不肯进厕所了,怎么拉也拉不动,说是四处有阴谋,会有人暗下毒手谋害她,只有您能保护她……”行动队员忍笑补充道。
乐弈转向温宁:“要不,你跟着去一趟?”
“那,蒋……她说了,温会计不会武功,跟着没用……”行动队员又说。
明显被嫌弃的感觉。温宁站起身说:“我们俩都跟去吧。”
跟去后,蒋蓉蓉倒没玩什么花样,乐弈折转了身子,温宁盯着人,让她解决了人生要务。出了厕所,蒋蓉蓉才低声道:“别以为我不是讲究人,这种当着男人脱裤子的丑事,往后传出后,我还怎么做人!”
乐弈冷冷道:“你倒不担忧,老公是日谍,往后怎么做人?”
蒋蓉蓉抢声:“他是他,我是我,我还能为党国尽忠。看着吧,迟早有一天,我能洗清冤屈!”方便后又吵了两句,她的精神气色反而缓过来了,“温会计,走,我再去认人,我就不信,认不出来了!”
一行人走向审讯室,有名行动队员快步跑入,对乐弈说:“乐队长,王队长在外头,说有急事找你。”
乐弈向温宁叮嘱几句安全,便走了出去。
乐弈这一出去,竟耽搁了挺长时间。直至温宁和蒋蓉蓉吃完食堂送来的早餐,又有行动队员将温宁唤出了监牢。
在防空洞监牢的门口,乐弈和王泽低头喁喁私语,神色肃重。温宁走上前,问:“又出了什么事?”
乐弈抬头,示意王泽说话。
王泽脸色并不好看,说道:“昨晚,一英一直忙着组织女学员分批去审讯室,我没有什么事,在宿舍巡查后,也是鬼使神差,走到了医务室。”温宁知道,陆鸿影牺牲后,本部尚未派员接替她的岗位,医务室就空着,后来则用于停放野生和朱景中的尸体,这两天事情太多,根本无人理会这两具尸体的善后处置。
“朱组长莫名其妙触电而亡,校长和你们都神神秘秘,不跟咱们讲个究竟,我和一英都不敢妄自揣测。我想着朱组长平常待我不薄,教过我不少东西,人都死了,也当拜会遗容,以安死者。所以,我就进了医务室,先拜过朱组长,又瞧见旁边停着日谍的尸体,全都随随便便摆放地上。我当时心里生气,想我军统干部,岂能跟日谍排在一块儿,简直是侮辱,就一把扯开蒙在日谍尸体身上的白布,狠狠踢了日谍一脚。尸体僵硬,反倒硌到我的脚,我更加生气,用了大力,接连再踹两下,让这具尸体翻了个身。然而,随意瞟了瞟,竟然有一个大发现!”说到此处,王泽眉气色舞,大力一展才华的畅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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