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着上了马车,关瑶一路不敢吱声,偶尔看看被束了口放在矮几上的核桃袋,心里砰砰直撞。
而裴和渊虽抱了她一路,手脚却出奇规矩,话也没说几句。
而便在马车将要到伯府门前时,才凑近她耳边说了句:“娘子眼力……很是了得。”
关瑶噤若寒蝉。
当日晚膳后,裴和渊让人提了幅马吊进来,说要跟着关瑶学,以后若再有需要撑角的时候,他便能上了。
说这话时,裴和渊目光幽若,显然还在记着那日被秦伽容夫婿抢走的位置。
马吊常见是四人局,便唤来吴启与湘眉一起凑了张台。
见裴和渊摸牌都磕磕绊绊,关瑶福至心临,蓦地萌生个提议来:“斋玩无趣,不如下点赌注?”
裴和渊摸牌的手顿了顿,须臾眉骨微扬:“娘子想赌些什么?”
见这人接茬,关瑶趁机提了要求,道若是自己赢了,裴和渊去书房睡三晚,除了用膳不许踏入主室,更不许沾那象牙榻。
她一个熟识规则的人,明摆着是在欺负裴和渊这马吊台上的“雏儿”,偏裴和渊还接招应下这赌注。
可同时,裴和渊亦提了个要求——若最终他赢了,关瑶得应他一个要求。
说这话时,裴和渊朝关瑶挑了下眸,当中的笑意很是谑浪不羁,直令关瑶羞意透心,立马避开了视线。心道这厮也不知几时练就了仅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脸红心跳的本事。
可艺高人胆大,关瑶从未想过自己会输。见裴和渊上了钩,心中暗喜着能消停几夜,便也满口应了。只她喜津津之余,却忘了个俗语——河中溺死之人,往往是会凫水的多。
约定打十场,胜出场数至多者为当夜赢家。
为了“公平”,关瑶还特意嘱了陪打的湘眉吴启不许故意喂牌,二人点头如捣蒜,就差没竖指发誓了。
“大丈夫愿赌服输,一字千金不能反悔!”开局前,关瑶再度对裴和渊强调了这句话。
“自然,愿赌服输。”裴和渊提了提唇:“也愿娘子记下这句话,莫要反悔。”
“那当然!”论起牌桌上撂狠话,关瑶不甘落了下乘,当即正襟危坐道:“反悔我是你的孙!”
“哗啦——”
骨牌一响,赌局正式开场。
开头几局,相比出手缓慢的裴和渊,关瑶大杀四方,赢得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可三局过后,关瑶脸上的笑,开始挂不住了。
仅三局,裴和渊便摸清了当中规则,到第五局时,他便吃了关瑶喂来的一张牌,开张糊了一盘。
自这局起,裴和渊开始了翻盘之势。或是自摸,或是天胡,到后两场更似有透视眼一般,新牌到手还未翻面,他便能准确唤出那牌的大小与花色。
到了最后定胜负的那局,关瑶已是输得脸都绿了,心跳逐渐失序,腿都开始打哆嗦。
偏裴和渊也是个坏的,本已迅捷不少的动作,到这局时却又又慢慢悠悠如同品茶一般,摸牌出牌总要斟酌好半晌,弄得关瑶心头的慌越发放大。
余牌已所剩无几,眼看便要流局重打。在关瑶手中抓着个索子,待要出到牌池中时,裴和渊噙着笑,向她投来一道视线。
关瑶心间犯起重重的踢蹬,狐疑地咬了咬唇肉,好一番进退失据后,她终是收回那索子,在牌列中换张万子打了出去。
一声清冽的笑溢出鼻腔,裴和渊毫不留情地推倒了手中的牌,口齿中轻轻吐出句:“多谢娘子喂牌。”
关瑶愕然去望,却见他那一溜花牌中所缺的,正是自己适才打出的那张万子。
很明显,她是被诈唬了。
……
片刻之后,吴启与湘眉收拾着马吊退了下去,内室之中,只剩关瑶与裴和渊。
身为输家,关瑶自是被动的那个,她本就浑身绷紧,蓦地对上裴和渊淬了火的目光后,更是惹得心悸不已。
“我,我去沐浴。”关瑶寻了个借口,准备离开这令人发烫的内室。裴和渊早有准备,一把将人捞回怀中,低声道:“我说过,娘子身上出的汗,都是香的。”
关瑶倔起颈子,视死如归地说了句:“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送个东西给娘子罢了,娘子莫怕。”说着,裴和渊自袖中掏了块布料出来。
那布料关瑶识得,是她曾用做披帛的绫布。而这块该是洒了些金粉,在灯烛之下还闪着熠熠光线,晃人眼瞳。再观那几根细细的吊绳,分明便是个兜衣模样。
极透极薄的一层布料,放在郎君掌中,他掌心的纹路都仍旧瞧得清晰。
轻轻搓了搓,衣料相磨的沙沙声传入耳腔,酥人颈骨。
“这份礼,上回便想送给娘子的,可惜那晚娘子睡太早了,未能用上。今夜……倒是个极好的良辰。”
“娘子若穿上这物,对为夫来说,便比那百颗核桃还要管用。”
纱质兜衣烫人耳目,喁喁荤话熏人面庞,关瑶拧了拧身子,泥鳅般自男人怀中挣脱出来。
“跑什么?”裴和渊把眼一眯,震慑与威压随之而来。他拉着长音道:“愿赌服输,娘子还不过来?”
跑是跑不了的了,关瑶再度被拉入怀中,鼻尖撞上男人胸膛,腰肢亦被掌得牢牢的。
愿赌服输四个字架得关瑶下不来台,方才在马吊桌上主动喊赌的豪情壮气,一下子像瘪了气的鞠球般恹恹。
她咬了咬牙,抓过那兜衣:“怕你不成?穿就穿!”
这七个字砸在地上有多响亮,帐儿一揭后,关瑶便哭得有多大声。
昏沉之中,似在发着梦中梦,男人发着飘的声音渡入耳扉:“我与娘子是宿世姻缘,娘子可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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