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拉开房门, 让离儿进去, 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即离去, 一路踏着雪登上城头,在飞雪之中往姚余镇方向远眺, 心中盼着自己能瞧的远些,再远些。
可纵她有千里之目,顺风之耳,又能如何呢?
沈羽双手抚在冰冷的城墙上, 被这一股极寒的冰冷冻得双手发疼。可这疼痛却不及此时她心中的疼痛之万一。
在吾王面前说了要迎娶陆离的话,早就相当于将自己与桑洛的最后一丝关系生生斩断,来朔城一路上, 她反反复复地思索,或许自己咬牙等等,等到桑洛回复, 或生或死, 或亲或疏, 总归能等到一个答案, 如此想着,她不禁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那样仓皇的说出这违心的谎话,后悔自己为何要告知桑洛实情。
此后数日, 每每在梦中, 她总能瞧见桑洛那一双带了水汽的眸子满目哀怨的看着自己, 总能听见桑洛说起那一句:反正你也总是欺洛儿好说话罢了……
继而惊醒, 再无睡意。
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若自己真的应承了吾王赐婚,岂不是骗了桑洛真心,误了桑洛终身?更何况,桑洛那般聪明,又岂会在知道自己是沈时语之后,还会对自己再留有半分不该有的情愫
伏亦那忧愤的目光话语,陆离口中疏儿的一声叹息,桩桩件件皆指向她沈羽,似是再说她沈羽始乱终弃,居心不良。
沈羽闭目苦笑,罢了罢了,若旁人如此认为,便就如此认为吧。她既然让这世人误认为她是个男子,乔装假扮,欺君之罪让她早就没有了什么“信”字可言,便是被人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浪荡子,又有何妨呢?
而桑洛呢?
桑洛定也是对自己失望了吧。定也是对自己再不抱有什么不该有的遐想了吧。
若非如此,何苦还要在离开皇城之时,让疏儿去寻陆离呢?
她心中一阵扯痛,面上又觉羞愧。
果然起了情愫的,当真只有她沈羽,险些误了人家终身的,也只有她沈羽。该死的,怕也只是她沈羽了。
沈羽喉咙哽咽,缩着身子坐在城墙下的积雪中,瞧着雪花落在身上,拿了身上的酒袋喝起了酒。不知何时,她竟然也喜欢喝起烈酒,烈酒入喉,辣的呛人。
诚然,她如今,可以吃这世上最大的苦,可以喝这国中最烈的酒,可以打这天下最惨烈的一战,只因着她身上这世袭罔替不可断绝的爵位重责,为不负父亲与兄长忠魂铁骨的一腔热血不顾性命,可她为什么偏偏就是一介女流?又如何就能爱上了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本早就不该有什么希望,她本早就不该纵容自己这荒唐的情感,可为何今日听得陆离如此说,她还是觉得心中难过异常,空的一如城下满目的苍茫?
沈羽抬手摸了摸胸口,衣衫下的平安扣正正好贴在她心口上。来朔城之后,战事频繁,也不知自己怎的就忽然想着把那原来稍稍有些短的绳子加长了几分,或许是为了求心静,又或许是为了她那不可说的缘由,她就是想让这平安扣正好能悬在她心口附近。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听得城下马蹄声响,想来是外出往东的探子回来了,她用力压下心中浓重的忧伤怅惘,平缓心情,往城下而去。
此情不可说,她却明知,若乱世若此,上至皇族,下至百姓,谁又能好好的活着呢?城头只留一声喟然长叹随风而逝。
虽不可有个完满的结果,也只愿用这满腔忠诚,为舒余一国中的所有活着的人,换个太平的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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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洛跪在香案前,将手中的三炷香恭敬地递给疏儿,疏儿双手接过香,郑重其事地将香安稳地插在鼎中,对着佛像拜了拜,转身想要扶起桑洛,却见桑洛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的祈念。不由得又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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