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音摆弄了一会手里的杯盏,抬起眼来看她,轻声道:“可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脑到心,你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楚霄凌一米五八,踩着恨天高都跨不过行道护栏,严宥一米八八,不低头看路指不定就能直接踩她一脚;楚霄凌每两个月就要换一次发型,色儿调得跟交通信号灯似的,不鲜不亮就不买单,严宥比教导主任还教导主任,衣橱里除了黑还是黑,连领带都挑不出三个色来;楚霄凌最不爱读书,家里给买了个中外合作办学的工商管理,她读了半年退学当艺术生学编导去了,严宥是圈里那一代数得上的学霸,人大哲学本北大法学硕,博士去了美国还能提前毕业……
楚霄凌摇晃着酒杯,杯里的纯粹伏特加只剩了个底儿,冰块时不时撞在杯壁上,叮当直响。
她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来找你了。”
“找我?可我与他也不是……”
“那有什么关系,咱俩之间论咱俩的就行,这只是生意。”楚霄凌指指自己,又指指谢舒音,“我是雇主,你是小工,严宥是我交到你手上的一样货。你出手我放心,随便盘,盘碎了都没事。”
谢舒音又垂下眼,静静沉思了一会,许久以后才飘出一句话。
“好,我答应你。”
见楚霄凌面露喜色,谢舒音又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你问。”
“需要我负责吗?”
“不需要,但——你要是能玩得他非你不可,回来跟我闹离婚的话,我会再加点小费。”
楚霄凌挑眉轻笑,“演出这么卖力,肯定得给你加个鸡腿啊。”
谢舒音不但没有欣喜,反倒叹了口气,黑白分明的眸子翻她一眼,“你要这样,我越发觉得还是被你卖了。”
抠门的人突然大方起来,不是非奸即盗是什么?
“这倒不至于。这趟活你干完了,我也能赚到不少,就算是你在我这拿点分红吧。”
谢舒音道:“我可以问问究竟是为什么吗?”
楚霄凌稍一停顿,似在琢磨怎么组织语言,过不多时便开口道:“你知道严宥是干什么的吧。首都头牌大律师,专门处理企业大宗经济案件的,斛家那会要不是有发小的交情都请不动他。他律所有个案子,关系到我们楚家,我想让他叫底下人避一避,别总追着咬着这块肉不放。但他那个人的性子你应该也听说过,直起来八头牛都拽不动,亲爹妈也没法讨情说项。我是扳不动他,所以……”
“所以你打算,让我给他吹吹枕头风?”谢舒音问。
楚霄凌立马笑了:“嘿嘿,你要能吹动也行,但他这块石头估计难……正道走不通,咱可以走点邪道嘛。我给你个隐形相机,你把你俩出轨的照片拍上几张,到时候我就全洗出来,冲到办公室里往他桌面上一摔,不听我的话我就朋友圈小红书抖音报纸一起发——齐活!”
谢舒音听完直挠头。
这楚霄凌,都快三十了,还是当年那个“绝顶天才”的脑瓜子。
勒索大计已定,楚霄凌心怀舒畅,兀自怀想着严宥被她几张照片拿捏住体面的后脖颈,一脸隐忍痛恨却又只能无奈妥协的狼狈模样,牙根都爽得吱吱响。
正想邀请好友一同排练一番这场戏里最精妙绝伦的视听桥段,那厢谢舒音却是幽幽冒出来一句:“你们都是这样的吗?”
“啊?”楚霄凌得意的神情愣在脸上,“什么我们?”
谢舒音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啊?”
谢舒音答:“斛思律的前妻。”
斛思律头回娶的老婆是冯少将家的孙女。楚霄凌也身在圈内,早就有所耳闻,只听说确实是个人物,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哪怕离婚都只是找了个代理律师在国内办结,本人压根就没回来看上一眼。
可这么多年过去,没仇没怨的,谢舒音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她也给你设套捉奸了?”楚霄凌试探着问。
谢舒音摇了摇头,“她也给我打了一百万。”
“我靠,这么大方!把我都给比下去了!”楚霄凌拍案。
谢舒音安安静静地托着腮,看酒杯里气泡起伏,轻声道:“她给我的转账留言是:加油,好好干。”
她伏下身去,不顾形象地趴在桌面上,低声喃喃:“我像是吃你们俩剩菜的……”
当过小三且即将开始新一段小三征程的女人一脸委屈,眼睫一眨一眨的。楚霄凌望着这样的谢舒音,心头涌上些微的愧怍。
不熟悉谢舒音的人肯定会觉得她又装又作,占了便宜还要卖茶,但楚霄凌却明白,谢舒音不会说谎。她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
一口咽下杯底的伏特加,楚霄凌犹豫半晌,咬咬牙下定决心,“我给你二百万。”
谢舒音闻言马上直起腰板,双颊晕红,微微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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