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鸡鸣狗吠不绝,匆促的脚步不断响起,踢踢踏踏打破清晨的寂静,她听到提前两日赶回的大哥陶善言和二哥陶善文守在门口前来帮忙的邻居的声音,听到村邻向父亲道喜的声音,听到帮忙的嫂子婶子们捧着热腾腾的花生红枣汤吆喝的声音。
来陶家帮忙的人,都要喝上一碗,一为驱寒,二为裹腹,三为吉利。
冒着热气的水端来,她拧干帕子敷在眼上,眼睛被蒸得舒坦,酸涩去了大半,再睁眼,屋里蒙蒙亮的光线似乎更清晰了,挂要桁架上的嫁衣乍然入目。
红,红得像血。
她要嫁人了,做为陶善行,嫁给一个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却又仿佛认识了两辈子的陌生男人。
他不是她曾经摆在心上数年之久的少年,也不是她不择手段想要嫁的男人。
他只是突然闯进她生命的一个名字,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只是一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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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源村离佟水半日车程,穆家迎亲的队伍天亮出发,最快也要将近正午才到。陶善行早早准备妥当坐在屋中——涂粉描眉染唇梳头,水灵灵的小姑娘成了镜中带着妩媚的小妇人,漂亮是极漂亮的,却让人不由陌生。
玉带蟒袍、百花裥裙,一袭浓艳满目华丽,本是命妇才有的穿戴,寻常女子一生只得这一次。她曾经也想过,嫁入高门,诰命加身荣华富贵,后来尽成云烟。
多思无益。
日头渐高,宅外垒的土灶已经漫出食物香气,用来招呼客人的午饭已经做好。灵源村嫁女习俗,送女儿出门后,要摆上一日流水席,左邻右舍都要来帮忙的。
朱氏已经哭过一茬,肿着眼坐在屋里拉着陶善行不住地说。该说的,该交代的,这些时日也都说尽,只是临到这一刻,方觉千言万语哽在胸中似怎么也说不够。
陶学礼与陶善言坐在堂上招呼前来送亲道贺的邻居,眼睛却也不住往厢房瞟。正等得焦急又矛盾,爆竹声掀瓦般响起,陶学礼与陶学言霍地站起,原守在屋外的陶善文飞奔进屋,大声嚷着:“来了来了,穆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屋里坐的女眷也听到声音,朱氏揉揉眼睛,手忙脚乱地将一方红帕盖到女儿珠冠之上。陶善行眼前一红,触目所及只有珠冠之下方寸地方,她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在她并不漫长的二十几年生命里,傻过疯过痴过闹过,却从没有如一刻的复杂的心情,面对庞大的未知,除了克制的冷静外,也只有她自己能够体味到那一缕微乎其微的,做为新嫁娘的期待。
可她的期待很快就被外头传进的声音打散。
“小商爷?穆家姑爷呢?”这是陶学礼愕然的声音。
商时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得体,带着几分遗憾:“实在抱歉,溪白旧伤未痊愈,近日天气返潮又再复发,腿脚有些不便,实在无法策马亲迎,故而才由在下代为迎亲,还请陶公并两位陶公子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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