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一噎,停住了挣动的四肢。
“你放心,我不是花子。”刘拂眺望远方,视线滑过怀中小少年的发髻,“我是晋江书院的先生,先生照顾学生,是应尽应当的。”
小少年愣了愣:“你真是先生?”
刘拂点头,白净的侧脸看上去温柔又认真。
只觉四面八方都是看他笑话的人,犹豫再三,到底埋首于刘拂的肩头:“劳烦先生了。”
刘拂心中微酸,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左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身材也纤弱的很,便是刘拂不曾练过武艺,要抱起他来轻松的很。
只是……只是以忠信侯府家产之丰,怎会将孩子养成这个模样?
被刘拂抛在身后的几人互相望了望,与目光沉沉的周行与方奇然不同,谢显已与秦恒咬起了耳朵。
“秦兄我跟你讲,阿拂对那孩子的态度绝对不对!”
秦恒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似是相熟一般。”
“你常在京中,可认识那孩子?”谢显摸了摸下巴,“看着衣裳配饰都属上品,这几年周兄与方兄都远在金陵,怕是不如你熟悉……”
秦恒:……
他只恨晋江书院规矩严格,应试时不许家丁小厮一同入内,若是小梨子在场,他好赖有个问询的人。
被谢显灼灼目光盯着的秦恒搜肠刮肚,想着京中官宦子弟里,可有哪个年岁本事对的上的。
在筛选过宗亲与公伯的子侄后,秦恒灵光一闪:“说不得,是忠信侯府的公子。”
与他同时出声的,还有意在解围的方奇然:“那小公子,确是忠信侯府嫡子,数日前我回本家赴宴,正巧曾与刘公子有一面之缘。”
谢显哑然,将视线从秦恒身上拔起,看向方奇然与周行。
察觉到他视线的周行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当年刘拂与他们相识时,假称的身份就是忠信侯府的旁支,之后她女儿身暴露,他们便以为那是一时借用。
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
多年的相处,让刘拂了解他们,也让他们了解刘拂。
七八岁的孩子比之幼年相差极大,三年未归的周行尚且没能认出忠信侯府的小公子,那么刘拂方才的异样,就愈发特别了。
与单纯好奇的方奇然与谢显不同,早已察觉到刘拂对京中人事的熟悉的周行,心中的疑惑愈发深了。
完全没有发现三人小动作的秦恒蹙眉担忧道:“忠信侯府的老侯爷脾气最是孤拐,咱们快些追上,免得侯府的人欺辱了云浮。”
方奇然忙拦住他的动作:“秦兄放心,老侯爷虽执拗了些,但刘公子的脾性却是不坏的。”
“可是……”
“莫要可是了。”周行垂眸,正色道,“秦兄,你出面,不如我出面。”
他话语中的认真,直刺秦恒,让二人身旁的方奇然面色微变。
如此生硬的语气,实在不该对着皇太孙用出来。可是此时还“不知晓”皇太孙身份的自己,又断不能表现出异常。
方奇然的担忧,化解于秦恒的好脾气上。
皇太孙身份虽高,但为了君臣之情与好友之义都不能拿出来乱用。思虑过后,无法为朋友撑腰的秦恒即便心中不甘,到底点了点头:“那便交托给周兄了。”
谢显插话道:“确实如此,周兄办事是极稳妥的,秦兄你放心就是。”
周行点头,对着三人草草拱了拱手,顺着刘拂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身后谢显的感叹远远飘来:“除了松风兄外,也就周兄总替阿拂担心前后……哦,还有蒋兄似也总有操不完的心……”
这谢二,确实是鬼精鬼灵的一个人,也不知皇太孙日后再想起今日的事,会作何感想。
至于后面皇太孙又答了什么,周行已听不到。
其实他心中明白,自己匆忙拦下皇太孙的原因,全是出自私心。
天子乃真龙,那龙女……
周行紧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眸中一片清明。
***
周行到时,忠信侯府的车马已将他们的小公子接走了。
立在晋江书院门口的,只有刘拂一人。她茕茕孑立,天青色的衣衫几乎化入了广袤天空般,让人觉得又是空灵,又是寂寞。
“阿拂……”周行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轻声唤她。
刘拂并未回头,仍怔怔站在那里,望向远方。
她所望的方向延伸进皇城尽处,有一所饰着朱红瓦砾的宅院,是她今生都难以踏足的地方。
“阿拂,你与忠信侯府的小侯爷,似是一见如故。”
背对着周行的刘拂闻言,无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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