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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怎么在抖?”芳娘正倒茶,却不想叶骏忽然看向她,开口问着。
“什么?”芳娘忙抬起头来,手却忍不住又是一颤,一滩茶水落在了桌上。
“毛手毛脚的,还不去清理一下。”韦云兰皱了眉,说。
芳娘听了,忙放下茶壶,又要去寻抹布来。正忙乱时,她听见叶骏对小姐说:“你鲜少对她说重话,今日是怎么了?”他说着,似乎含笑,又只盯着韦云兰。
韦云兰神色如常:“倒也没什么……对了相公,你方才说什么,借了贷?”
“这次赔本,亏损太多,只好借了些钱……不过娘子放心,借得不多,再走一单便能还清,还能有些余钱,”叶骏说,“断不会委屈了娘子。”
“那是借了多少?”韦云兰见他语焉不详,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叶骏却只是笑问道:“怎么娘子今日这般关心为夫?”他说着,伸手过去,扯来了韦云兰的手,捏了捏,又低声笑道:“莫不是想为夫想得紧?”
芳娘刚拿了抹布来,便见了这一幕,脸色登时一变,又沉着脸上前,拿着抹布便不管不顾地去擦。叶骏被她这样一挡,只得松开手,却并没有太多尴尬神情。“擦吧。”叶骏说着,向后一靠,又盯着芳娘看,饶有兴致。
韦云兰看了叶骏一眼,又皱了皱眉:“叔远?”
“哦,没事,”叶骏摆了摆手,“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没有料理。娘子稍坐,我去去就来。”他说着,站起身来,又看了芳娘一眼,这才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芳娘觉得他眼神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刚要和韦云兰说话,便听韦云兰道了一句:“他好像有些慌。”
“什么?”芳娘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韦云兰会突然口出此言。在她看来,还是自己慌得更明显。
“突然回来,又支支吾吾,我多问几句,便顾左右而言他,”韦云兰说着,看向芳娘,“芳娘,你找人帮我问一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小事,他不至于如此慌张;可若是大事,他又何必心虚掩饰?”
“知道了,小姐。”芳娘应了一声,便要向外走。
可韦云兰又忽然开口叫住了她。“芳娘,”她嘱咐着,“小心行事。”
“阖府上下都是叶骏的人,就算有几个后来买进来的小丫鬟,也都是干活麻利,但胆小怕事。我去打听了一圈,竟什么都问不到。等我们发现叶骏做了什么事后,已晚了。”女子说着,又看向崔灵仪。
崔灵仪清了清嗓子:“叶骏,向贾老板借了贷?”
“是。”女子回答道。
“他用什么抵押的?”崔灵仪又问。
“你不知道吗?”女子只是冷笑,“我早就嗅到了你身上的气息,你分明见过那贾老板,难不成,你今夜来此,并不是替他来要债的?”
“我的确是来向叶骏要债,”崔灵仪大方回答道,“可我和贾老板并不相熟,也并不知你们中间有什么故事。我只知道,若向贾老板借贷,必然要有抵押之物,无论借多借少,抵押之物都是……”
崔灵仪说到此处,忽然愣了一下,又恍然大悟:“是最贵重、最特别的东西。”
“是啊,”女子长叹一声,“所以,若有人向那贾老板借贷,断不会借小钱。”
崔灵仪沉默了。看来,贾老板所说的,叶骏欠了五十两,是假的。真实的数字,只怕要翻几番。那奸贼只是想让她来吃点苦头,这才满嘴虚言谎话。而且,那抵押之物……
崔灵仪想着,看向了面前的女子。“的确,叶骏借了三百两,”她神色凄然,抬手指了指自己,“抵押之物,便是小姐。”
第13章 铜镜孤鸾(十)
“小姐,”叶骏又出门了,芳娘忙进了屋,坐在床边,对榻上的韦云兰小声说道,“嫁妆又丢了一件。那对镶了金的白玉镯没了,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点杂色都没有,据说是宫里娘娘的赏赐呢……就这么被他偷了!可惜,可惜!”
韦云兰坐在榻上,拿帕掩口,咳了两声,这才缓缓问道:“这两个月,他偷偷卖了的,可有一百两了?”前两日倒春寒,韦云兰刚病了一场,如今还未好全,正虚弱呢。
“有了,”芳娘笃定地点了点头,却又迟疑了,“只怕还不止。他只偷拿些小件,那些东西零零散散的,又放得久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数不清楚。小姐的嫁妆,哪一个不是祖上传下、自小备好的?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有来历,价值连城或许算不上,但也绝非普通富贵人家能有的。我们从长安带到蜀地,遭了山匪都没遗失什么,如今却叫他偷卖了这许多!真是可恨!”
“他不愿明着问我们要钱,却来用偷的,呵,”韦云兰冷笑了一声,又是一阵猛咳,只无力地靠在身后枕头上,“也不知,他究竟欠了多少。”
芳娘听了,想了一想,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姐,不如,我们撇开他。”
“撇开?”韦云兰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撇开了的?”
“怎么不容易?”芳娘反问,“我们剩下的钱虽不多了,但找个可安身的小宅子却也不难。我们不要嫁人了,置办点产业,按时收租,虽不富贵,也可衣食无忧。”她说着,凑近了些,握住了韦云兰的手,认真说道:“小姐,如此,你也不必担忧那许多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侍奉你……”
韦云兰望着芳娘的眸子,愣了一愣,又忽而一笑。“傻丫头,”她将芳娘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傻丫头。”
芳娘只听她继续问道:“我只问你一句,我要如何和他和离呢?和离之事,岂是我一人说了算的。就算是和离,他也要签放妻书,他怎么肯签呢?就算他签了,在这乱世,想要安身立命哪里有那么容易?无论在何处,都是要受苦的。我的钱财,不被他搜罗去,也会被旁人搜罗去。芳娘,我已看开了,这世道没给我们半分活路。”
芳娘无言以对,却急得落下泪来,又问着:“可,可难道由着他,这么作贱我们吗?”
韦云兰沉默了一瞬,又将芳娘抱得更紧了一些:“但我会保护你。”许是病着的缘故,她的声音是那样无力。
“可是,小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芳娘却实在是忍不住,她从韦云兰的怀里挣脱出来,又望着她的眼睛,“小姐,我们试一试,好不好?他平日里那些阴阳怪气、酒后发疯的,忍便忍了。可如今他在外边惹了事,又偷小姐的嫁妆,谁知道之后还能做出什么来?小姐,我们早已不欠他什么,就算出去了,自己受了气,那也是自己的事。可若是平白无故被他连累了,那我们找谁说理去?”
“芳娘……”
“小姐,芳娘知道小姐在叶骏跟前,并不开心,所幸他不常在家,又还算安分,能让我们喘口气。可如今,他就要惹出事来……”芳娘打断了韦云兰的话,只问着,“小姐,你当日有勇气走进那后花园,如今也可以试着走出来……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韦云兰实在是受不得她那哀求的眼神,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芳娘知道,其实她早就动摇了。“好,我们试一试,”韦云兰说着,又向芳娘张开了双臂,“芳娘,抱一抱我,好不好?”
芳娘听了,左右看了看,又听见外边安静异常,便忙脱了鞋子,挤上床来,隔着被子抱住了韦云兰。“小姐,”她忍不住在韦云兰的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小姐并没有立即向叶骏提出口,我知道,她需要时间。说到底,她也是怕的,”女子说,“她怕说出口后,过得连那时都不如。那时,叶骏虽有些不规矩,可他们表面上还是和睦的,叶骏离家时,她也不必操心那许多事……她怕这最后的窗户纸被戳破,宁静的日子从此不再。若真能离开叶府,便好了。可若离不开,那叶骏从前的一点好处,也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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