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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娘停了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动了下脚趾。“或许,是我没准备好吧,”她说,“这次的身体,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那声音严肃了些。
“恢复的速度慢了许多。”癸娘说。
“如今乱世,杀伐之气重,天道无常,我亦受了一些影响。想来,是这缘故吧。”那声音说。
可癸娘却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对,前几次都未曾如此。”说话间,一阵寒风灌进这土地祠,癸娘缩了缩脚,又道:“不过,说来也可笑。这么多年了,历经多少沉浮,我却还看不透这天道。”
“是你执念太重了,”那声音笑道,“世间万事大多是不期而遇的,若你放宽心,不刻意追求,说不定哪天就顿悟了呢?”
“那,你可懂吗?”癸娘问。
“我?我懂什么,”那声音自嘲笑着,“我也只是混混日子,混口饭吃。至于那捉摸不定的天道,谁要管它!”那声音说着,又对癸娘笑道:“都是你那师父将你带偏了,这才让你成天琢磨着没有结果的问题。幸亏你为人守正,不然,怕是早已入了歧途。”
“是吗?”癸娘的声音弱了许多,像是在自言自语。
“罢了,别想这么多了,”那声音又劝道,“你还是想想那崔姑娘吧。她方才出去时,明显生着气呢。你也不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不怕,”癸娘十分自信,“她是去算账了。如今,她终于有理由撇开那一切,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如今,也坐不住了。”
“这倒是有意思,”那声音轻轻笑了两声,“这还需要理由吗?”
“于她而言,要的。”癸娘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她活得很纠结。”
那声音不理解癸娘的话语,只提醒道:“但你还是要提防着些,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个善罢甘休的。她若真铁了心地想问你,你这些说辞可挡不了她。你要小心,万一她和曾经那些人一般,你便有苦头吃了。”
“我知道,”癸娘说着,却十分坚定,“但她不会。”
“为何不会?你怎知她不会?”那声音反问。
“你也说了,她像我,曾经的我,”癸娘说,“我见着她,也觉得亲近……我愿意相信她。”
“所以,你打算说了?”那声音又问。
“我要想一想。”癸娘闭了眼睛,说。
“崔姑娘、崔姑娘饶命!”黑夜的小院里,崔灵仪刚狠狠一脚踹飞了一个壮汉,又一个飞跃,用剑鞘将贾老板打翻在地,抬起一脚,便将他实实地踩在了脚下。
“是你想害我性命,如今却要叫我饶命?”崔灵仪问着,宝剑出鞘,锋利的剑刃,紧紧贴着贾老板的脖颈,插在了地上。
贾老板吓得想躲,却被崔灵仪死死踩住,根本动弹不得。他只是一味求饶:“姑奶奶,小的当真没有那歹毒之心啊!”
“还想狡辩!”崔灵仪说着,又将剑刃向他脖颈上贴近了些许。
贾老板的脖子上登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一动都不敢动,只哭叫着求道:“崔姑娘饶命!小的知错了、知错了!”
“上下嘴皮子一动,便是知错了?真是轻巧!”崔灵仪恨恨骂着。
贾老板顿悟,忙对着府上下人喊道:“还不快去,将崔姑娘的东西送上来!”
崔灵仪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盯着地上的贾老板。有仆人急匆匆地赶着离开,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小盒子来了。“老板,这是崔姑娘当日押下的东西。”那人说。
“还不快给崔姑娘!”贾老板吓得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崔灵仪一手扶剑,又一言不发地看向那人。那人见了,忙将这小盒子双手呈上。崔灵仪不悦地“嗯”了一声,那人会意,忙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翡翠玉佩。上面花纹繁复,仔细看来,竟密密麻麻地是一幅二十八星宿图。
崔灵仪望着这玉佩,眯了眯眼睛,终于将这盒子伸手接过。“饶你一命。”崔灵仪说着,将这小盒子塞进了怀里。
“崔姑娘,该还的都还了,如今你可以放过我了吧?”贾老板在剑刃边哆嗦着问。他垂眼盯着那剑刃,极力想挪开半分,可怎么也做不到。
“呵,这东西本就是我的。你妄图害我性命的事,还没过去呢!”她说着,猛地拔剑而起,却没将剑刺下,只抬脚狠狠踏向了贾老板的腘窝。贾老板登时一声惨叫,又疼得在地上打滚叫痛。
“废你一条腿,不过分吧?”崔灵仪摆弄着自己的宝剑,淡淡问着。
贾老板只见那宝剑寒光一闪,一时也不敢叫痛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崔灵仪的对手,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于是,他只应和着:“崔姑娘说的极是!极是!”他说着,又卖乖一般地对崔灵仪道:“崔姑娘,我知道你说过,那玉佩有来历。可我找人看过那玉佩了,做工虽精细,但没什么年头,那翡翠的成色也不好。姑娘若是想拿这玉换钱,也……”
“嗯?”崔灵仪瞪了这贾老板一眼。
贾老板只得又把所有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只对着下人吼道:“还不快给崔姑娘备些银子!”他说着,又讨好着崔灵仪,忍痛说着:“崔姑娘,我记得你还有人要去寻呢,与其如今在这洛阳城里蹉跎时光,不如去寻一寻?如今乱世,有个故友在身边,也是好的啊。”
崔灵仪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她接过了贾府下人送来了一袋子银钱,收了剑,转了身,却又道:“对了,帮我放个话出去。如今虽天下大乱、神灵无能,但即使是凡人,被逼到绝路时,也会殊死一搏。土地祠是我安身之所,若是再有敢侵闯土地祠扰我清静之人,来一个,我杀一个……绝不留情。”她说着,抬脚便走了。
贾老板见她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又开始放声痛呼。有下人赶忙来扶起他,又有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忙着来为他瞧伤。这一看才知道,崔灵仪那一脚,竟将他踩骨折了。
崔灵仪抱着剑,抓着钱袋,独自行走在寒风中。“故友……”她念着,叹了口气,又站住了脚步。“也有四五年了,”她想,“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
想着,她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钱袋。如果她当年没有穷困潦倒到这般地步,或许,她就可以及时赶去。不至于耽搁在这洛阳城,错过约期,从此断了音信。
早知如此,她当初无论如何都该拼命过去的。
崔灵仪一路想,一路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宜人坊附近。她立在街口,远远地望着街角的杂草堆。很显然,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她有些失望,只垂了眼,转过身去。“总是来迟一步。”她想。也不知那小姑娘在埋葬了她妹妹之后又会如何?是回家吗?还是如她一般,流浪天涯?
崔灵仪不愿去想,只调转了方向,在月光下缓缓走着。冷风一吹,她忽然又响起了癸娘来。她实在是诡异的很,可崔灵仪却也不想撇下她不管。一来,是她的确开始好奇这女子的来历;二来,她也的确是需要人照顾的。
崔灵仪想着,停了脚步,在街巷间环顾四周。亮着灯的人家总是分外显眼的。尤其是在这乱世,还有钱点灯,想必家里也不会太过落魄。
于是,第二日,当缩在神像边的癸娘渐渐醒转时,她还觉得一切没什么不同。可她刚把腿伸直,她却觉得不对了——她好像碰到了什么。
“崔姑娘?”癸娘反应过来,唤了一声,“你何时回来的,我竟不知?”
“你睡得很沉,”崔灵仪说着,又没忍住补了一句,“我看你能掐会算的,怎么还要问我?”
癸娘只是微笑,并没有说什么。崔灵仪见她没有主动解释,便也不再问了,只道:“你脚下的,是一双布鞋,新做的,底子厚,耐穿。如今天冷,这个也厚。等天热了,再给你买双薄一点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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