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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想杀的人,是他,对吗?”崔灵仪放下了笔,问着。
“是他,还有柳妈,还有这醉春楼里一切为虎作伥的人!”许妙儿说着,狠狠地拍了下身边的墙。可她如今已是鬼魂,手却穿墙而过,又无力落下。但许妙儿见了这情形,竟颇为惊讶,只低着头去看自己的手。
“不对、明明、明明……”她喃喃自语。
癸娘见这情形,颇为忧心。“你如今太虚弱了,”她说,“先前你怨气深重,带动灵力,不必刻意也能触碰到事物。可如今,便不成了。”
许妙儿听着,却好似浑然不在意。她叹了口气,又看向了崔灵仪,郑重说道:“我知道,让你帮我杀了这八十三人,属实是有些为难你。这些人,我自己来,能不能杀成他们,也全看天意了。只有田博安和柳妈,必须死!”她说着,咬着牙,却在刹那间落下泪来:“是他们,害死了她……”
自挂牌后,桃根桃叶之名便逐渐红火起来,再加上何公子的大肆渲染,桃根桃叶之名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扬州,甚至还有关于她姐妹二人的坊间歌谣流传开来……当然,许妙儿根本不在乎这些。
这一日,好容易没有客人,姐妹俩终于得以休息一日。许妙儿趴在床上,裸露着后背,将那一大片红紫伤痕露了出来。桃叶叹了口气,拿了药膏,小心为她涂抹上去,又轻轻推开。
“你呀,”桃叶又忍不住叹气,“你何苦同那田公子顶嘴?”
“他侮辱你,”许妙儿气得抓紧了枕头,又因疼痛忍不住轻嘶一声,这才说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多喝了几杯狗尿,便撒酒疯!他骂你,还想打你,我恨不得……”
“可是你顶嘴,又有什么用呢?如此,挨打的便是你了,”桃叶说着,帮她盖好了被子,“这下,他打得更凶了。”
“我挨打没事,你不能,”许妙儿忙道,“那姓田的下手没轻没重,他每次在此过夜,都要给我们留一身的伤,还以此为乐。无论我是否顶撞,他都要打我们的。如今很好,只打了我一个。”
“傻妹妹,傻妹妹,”桃叶连道了两声,又摸了摸她的脸,“每一次,你都是这套说辞。下次万不可如此了。惹怒了他,他只会变本加厉,你得罪不起他的。我们只要默默听着,由他去便好了。”
“可我偏生咽不下这口气呢?”许妙儿反问,“他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可又有人记得,我们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生而为人,谁又是甘心流落在这烟花之地,凭什么他能那般欺辱我们,而我们只能逆来顺受!”
桃叶被问得一怔,又默默低下头去。半晌,她才又开了口:“桃根,有些事,既然我们改变不了,不如不去想。努力活着,方才是正事。”
许妙儿听着,心中总觉得憋着一股气。她埋首在枕头上,一言不发。桃叶见她如此,不禁一笑,便也侧躺了下来,揉着她的头发:“怎么?生气了?”
“没有,”许妙儿嘟囔着嘴,吐出一个字,“痛。”
桃叶一笑,又凑近了些,轻轻揪了揪许妙儿的耳朵。“不怕,姐姐陪你。今夜,咱们好好休息,把那些烦心事都忘掉!”她说。
许妙儿听着,连忙回过头来,笑着唤了一句:“姐姐——”
她唤着,望着桃叶的眼眸,情不自禁地也凑近了些,目光也不知不觉地更为大胆。她看向了那朱唇,不觉悄悄咽了下口水。
她想吻她。
“好啦,睡吧,”却不想桃叶如此说着,她平躺回去,闭上了眼睛,“今夜好容易得个清闲,还不快睡?”
“好吧,姐姐。”许妙儿道了一句,也老实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桃叶是知道她想做什么的。可她也知道,桃叶没有接受她的原因。这原因也没什么新奇,不过是一位姓陈的公子,扰乱了桃叶的心。
说起来,那位陈公子也没什么特殊的,最起码许妙儿是这样认为的。起初,那位陈公子只是两三个月来一次,也就是今年才渐渐来得勤了些。那陈公子总是一副书生打扮,看起来很是儒雅随和,甚至算得上是温柔。在和姐妹二人相处时,他也从未有过如田博安那般的暴戾之举。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说些什么诗词歌赋。虽然许妙儿在楼里的这些年也学着认了几个字,但她仍是听不懂陈公子话语里的意思,因此也无多大兴趣。
但桃叶便不同了。她,很有兴趣。许妙儿甚至能感觉到,在面对陈公子时,桃叶近乎麻木的双眼都会闪出一丝光亮来。
每当看到那样的眼神,许妙儿心中也不免酸涩。因为,桃叶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她看着她的眼神里,永远只有怜爱。即使,是在她们尤云殢雨、耳鬓厮磨之时。
而这样的感觉,在陈公子再次来醉春楼时,又一次得到了印证。
“桃叶姑娘,几日未见,似乎又清瘦了许多。”陈公子望着桃叶,说。
桃叶为他斟满了酒,颔首一笑:“多谢公子挂怀。”
许妙儿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她不说话并非是因为她不在乎,实在是因为她生着闷气,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惹姐姐不快。
“桃根姑娘,怎么脸色不太好?”陈公子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着。
许妙儿只回答道:“身子略有不适罢了,不劳公子费心。”说着,她又看了桃叶一眼,却见桃叶正望着陈公子。
只见陈公子哈哈一笑,又为她二人斟了酒:“两位姑娘还真是性格迥异,不知古时的桃叶桃根姐妹是否也是如此?哈哈,来,我们痛饮一杯可好?”他说着,举起酒杯,看着两人。
许妙儿生着气,自然是将这“痛饮”二字发挥到了极致。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往下灌,谁都拦不住。即使在醉春楼里锻炼出了一些酒量,也禁不住她这么喝。到最后,她果然是最先把自己喝趴下的。不得已,她醉眼迷离地伏在小几上,满面红晕,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了。
“姐姐……”她迷迷糊糊地唤着,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朦胧中,她看见两个人影,正在灯下贴面细语。有些话语飘进了她耳中,她捕捉到了那么一两个字,忽然心中一酸,不禁在这酒意中落下泪来。
“姐姐……”她念着,沉沉睡去。她多希望,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仅仅是一场梦。
可现实很快便击碎了她的妄想。在她发现桃叶在偷偷收拾行李时,她便意识到,桃叶是认真的了。
“姐姐,”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你在做什么?”
桃叶的手不禁一颤,许妙儿听见她苦笑了一声。“你没看到吗,”桃叶说着,又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行李,“我要走了。”
“走?”许妙儿问,“有人给你赎身了吗?”
“没人给我赎身,”桃叶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又利索地打了个结,“只是,我要走了。”她说着,回头看向许妙儿,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她甚至笑了:“陈公子说,他要带我走。明日,他就会来带我走。”
“这样的鬼话,你也信吗?”许妙儿问着,上前一步,“你难道不知道,私逃出去,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桃叶笑着回答道。
“知道?知道你还要如此?”许妙儿急了,却还记得压低声音,“你要知道,若是私逃失败,受苦的只会是你!他若真是在意你,便应该给你赎身,而非是不负责任地偷偷带你离开!”
“住口!”桃叶低声喝止了她的话。
许妙儿一愣:“姐姐,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凶。”她问着,眼里不知不觉含了泪。
“对不起,”桃叶避开了她的目光,“我只是,实在受不了了。我想要离开这里,我不想这辈子都做一个妓女……桃根,你明白吗?”桃叶说着,顿了一顿,又低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带你一起走。可是,陈公子说,他怕三人太过显眼,所以,所以……”她说到此处,也不忍说下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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