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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绣说着,又一拜首,高声喊道:“还望大人还民妇一个清白,给我丈夫一个公道!”

她说话条理清晰,围观民众听了,也不禁连连点头,只等县令给个说法。可郑县令却只是眼神飘忽,他明显有些心虚了。于是,他又将惊堂木一拍:“人证物证确凿,你却在这里妖言惑众、质疑本官!来人啊,用刑!”

他根本不在意于绣说了什么,他们只是铁了心地要将于绣送上刑场。

“不,嫂嫂!”吴青英见于绣被按倒在地,而小吏正拖着一根木杖向她走去,她不禁慌了。她拼了命地想冲进去,可衙吏将她死死地挡在外边,她只能看见那行刑的小吏手中高举起来的木杖。她还要再为嫂嫂求情,可那木杖已重重地落了下去。

“嫂嫂——”

第61章 姑恶声悲(十)

“我冲不进去,我拦不住……他们根本不听嫂嫂的辩驳,”吴青英忍着哭,说,“他们、他们只想让嫂嫂赶紧认罪!”

窗外的姑恶鸟又啼叫了两声,似在陪着吴青英哭泣一般。崔灵仪听了这鸟鸣,更觉伤感,抬头一看,只见癸娘也兀自低头不语。“他们,屈打成招了?”崔灵仪又问。

吴青英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他们为了帮郑完脱罪,便逼迫嫂嫂,”她说,“若是不认罪,便……先断手、再断脚。大不了,做成人彘,待到她不能再说话时,认不认罪,便由不得她了。”

这话从吴青英口中说出时,即使是见惯了江湖风雪的崔灵仪也不禁心惊肉跳。只听吴青英继续哭道:“嫂嫂哪里受得住这种酷刑啊!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崔灵仪问。

吴青英摇了摇头,抽噎难言。

县衙大牢里,于绣被躺在一堆污糟的杂草中……她已经失去她的双手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双手好像还在,可那触目惊心的断裂处又是那样真实,血腥味儿也引来了一些乱哄哄的苍蝇,围着她转。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就快要死了。她想。

“死了也好,”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如今,没了手,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反成她的拖累。唉……我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向外冒着,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她却忍不住打着寒颤。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娘亲正向她招手。娘亲还是旧时模样,可爹还是那么凶,让她害怕。可娘亲还在那里,她到底是要回去的。

“青英呢?”她想着,左右环顾,却怎么都找不到吴青英的身影。真是可惜,她本来想要带她回家的。那样,她们就可以摆脱吴魁了。

可吴青英迟迟没有出现,娘亲却好似等急了,面露失望之色。于绣顾不得许多,连忙便要向娘亲奔过去——可一盆冷水又浇在了她脸上。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何时,她又被绑在了架子上,面前是正拿鞭子沾着盐水的狱卒。

哦,娘亲已经不在了。她想。不然,她也不会流落至此了。

“还不认罪吗?”狱卒问。

于绣依旧只是摇头,虚弱不堪地说着:“我不知我何罪之有。”这话她已重复了很多遍了。

“呵,还嘴硬!县令大人还能冤枉了你不成?”狱卒将鞭子狠狠一抽,痛得她直哆嗦,“再不认罪,脚也保不住了!”

于绣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好笑,便在这阴森的牢房中哈哈笑了起来。她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是凄凉,笑声回荡在牢房里,狱卒听了都心里发毛。

“有本事便杀了我,何苦要我先认罪?你们自己做贼心虚,蛇鼠一窝,在这里刑讯逼供、冤枉好人,当真不怕报应吗?”于绣说着,又冷笑两声,“我如今失了双手,已是废人,再失二足,又有何惧?”

“来啊!来啊!”她叫喊着,声音凄厉,“我只有一条命在这里,要拿便拿去!待我化成厉鬼,我必将尔等九族屠戮殆尽!我要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狱卒们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竟然笑了。“不甘而咒骂者见得多了,小爷还怕这一套么?”那狱卒不屑地说着,又拿着鞭子,一步一步走近了,道,“这些年,死在小爷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每一个都说要化成厉鬼来报复小爷,可有谁真报复了呢?”他问着,又将鞭子狠狠一抽:“你活着的时候尚且奈何不得,还妄想死后翻身吗?我告诉你,小爷祖上福泽深厚,你就算死也只是个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能奈我何?”

他说着,又要抽鞭子。这时,却有一个声音响起:“王兄,这女子已快没命了,何苦这么折磨她?”

于绣抬眼看去,只见说话的人也是这县衙的一小吏,他身上背了个箱子,放着卷宗和纸笔。“呦,是你呀,”狱卒收了鞭子,“怎么,又来核对卷宗啊?”

“是,”那小吏说着,走到了近前,他看了看于绣双手,皱了皱眉,又连忙挪开目光,“王兄,实在没必要对她动刑了。”

“动不动刑,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县令说了算,也是她说了算,”狱卒指了指于绣,“她迟迟不认罪,心甘情愿在这里受苦,我又有什么办法?”

小吏听了,又看了一眼于绣,面露不忍之情。“王兄,”他说,“我来同她说几句话吧。还请王兄,回避一下。”

“啧,你又同情这些人了?”狱卒笑了笑,又摆了摆手,“行了,你试一试吧,省得你一直惦记着。”狱卒说着,便出去了。正好,他们也需要休息。抽了几鞭子后,他们胳膊酸痛,也该喝口茶缓一缓了。

于绣看见那小吏向自己走来,却已无力开口说话了。她不知道这小吏要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听他方才有同情她的意思,她便已放松了些。难得,她在这监牢里受尽苦楚,竟有小吏能为她说两句话……即使这两句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吴魁之妻,于氏,是吧?”小吏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是……”于绣回答着,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了。

那小吏叹了口气:“我们的县太爷的确是个糊涂人,他只顾着自己那点体面,全然不理会民生疾苦。这案子,也被他断得糊里糊涂的。”

于绣虚弱地咳了两声:“不曾想,这县衙里,竟还有人能说这话。”

小吏抬眼看向于绣:“若是他将这案子断明白了,你或许,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如今,他这般折磨你,不就是想听你认罪,将这案子断成铁案一桩吗?”

于绣听着这话,顿觉不对,连忙抬起头。“此言何意?”她问。

小吏有些无奈:“于氏,我知你常年受苦,对吴魁怀恨在心,也是在所难免。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补那一刀啊!”小吏说着,指了指箱子里的卷宗:“县令不会细看仵作记录和证人口供,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最起码,我会。”

于绣听了,想问他,可一开口,却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了。只听小吏接着说道:“仵作手记中说,吴魁身死之时,应在当日亥时。可证人口供却说,看见郑完在当日戌时回到了自己家中。的确,即使吴魁醉酒,你也奈何他不得。可若是吴魁身负重伤,你便有机会了。”

小吏说着,顿了一顿:“我也查过吴魁的尸身。吴魁身上有许多刀伤,可许多伤看着都是胡乱砍下的,虽然骇人,却不致命,顶多是让人行动困难,若是救治及时,也不会有大碍。唯一致命的一处,是在脖颈处,一刀毙命……你说,这一刀不是你补的,又能是谁呢?”

于绣听了,愣了一愣。只听小吏说道:“于氏,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事已至此,不如早日给自己一个了断,不然县令追究起来,你只怕要吃更多的苦。这些苦,你完全没必要受。”他说着,背手而立,一副将一切了然于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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