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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月菱听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吧,”她坐到了卫芙清身侧,靠在她肩膀上,轻声道,“芙清,我近日来,总是心里不舒坦。”
“嗯?为何?”卫芙清问。
袁月菱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不明白。但是,我……”她说着,指了指胸口:“这里总是堵得慌。我总觉得,我被困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每日做着一样的事情,日子过得糊里糊涂,毫无意义,可好像又一眼就能看到头。”
她说着,沉默了一瞬,又问卫芙清:“芙清,你有想过,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像我爹娘一样,”卫芙清回答得很快,“行医救人,悬壶济世。”
袁月菱笑了:“你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了。”可她话音刚落,卫芙清便又打了一个喷嚏。袁月菱忙道:“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想和我说话了?”卫芙清笑问着,却站起身来。
袁月菱嘴硬:“就是不想说了,你奈我何?”她说着,拿上了捕蛇夹,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利索的很。
卫芙清挽上她的手,两人一路说笑着,如往常一般,慢悠悠地下着山。可是,刚下到松柏林,便有一阵冷风吹过,呜呜咽咽,凄惨无比。卫芙清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正要说话,却见袁月菱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丢下箩筐,抽出捕蛇夹,插入了地上的杂草丛中。
“月菱!”卫芙清忙叫了一声,奔过去一看,只见捕蛇夹下,已有一条紫色的蛇。这蛇约有一丈长,碗口粗,紫底黑纹,挣扎不停,好几次就要挣脱。还好袁月菱捕蛇有经验,这种蛇根本难不住她,只几下,她便制住了蛇的七寸,将这蛇牢牢地控在了地上。
“如今冬日,怎么有蛇呢?”卫芙清躲在了袁月菱身后,却不自觉地低喃了一句。
“芙清,”袁月菱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是十分兴奋说道,“帮我取一下筐。”
卫芙清听了,有些害怕,却还是连忙拿起她丢在地上的筐赶去跟前。可她刚要把筐递出去,便忽然对上了那蛇的黄眸黑瞳。只一瞬间,她登时心头一震,不禁怔在原地,只望着那蛇的眼睛。
“芙清?”袁月菱见她半天没动静,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不禁有些慌乱,“你……你怎么哭了?”
卫芙清摇了摇头:“不是我。”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泪,又指了指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蛇。“是它在哭。”她说。
袁月菱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蛇不知何时竟盈了泪。“蛇……也会哭泣么?”袁月菱有些疑惑。
“月菱,”卫芙清丢下了箩筐,垂下眼来,低声说道,“我们,放了它吧。”
“什么?”袁月菱十分惊讶。她已经很久没有捕到蛇了,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蛇。
“你方才还在说竭泽而渔的道理。”卫芙清说着,走上前去,蹲了下来,壮着胆子,伸手就要去触这蛇的额头。
“你做什么!”袁月菱急了,问着卫芙清,手上也连忙更用力了几分。这蛇方才都要仰头了,分明是要咬她!
“别怕。”只听卫芙清轻声说着,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她仿佛根本没听见袁月菱说话一般,依旧伸手过去,轻轻触了触这蛇的额头。这紫蛇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登时张开大嘴,吐了信儿,也露出了毒牙,对着卫芙清的手就要冲过去。
卫芙清也不躲闪,只伸手在那等着。袁月菱急了,刚要痛下狠手,却见那紫蛇只是仰头伸到了跟前,努力伸出了信子,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月菱,”她的声音里仿佛融了无数哀愁,“放了它吧。”
第82章 松柏累累(七)
小径上,斜阳已铺满了来时的路。袁月菱的手里紧紧握着捕蛇夹,又不时回头看卫芙清一眼,只见卫芙清依旧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怎么了?”袁月菱问。自打方才遇见了那蛇,卫芙清便再没笑过。虽然她已将那蛇放了,可卫芙清还是没打起精神,一路上只是沉默。
“没什么,”卫芙清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明明入冬了,怎么会有蛇呢?”
“那蛇看起来也不是寻常的蛇,”袁月菱说,“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蛇。或许,这蛇是外来的,并不是需要冬眠的那一类呢?”
“哪里有蛇不冬眠呀?”卫芙清终于笑了。
袁月菱指了指山,一本正经:“方才那一条。”她说着,又笑着挽上了卫芙清的手,道:“好啦,别想那条蛇了,你胆小,小心今晚做噩梦!”
“我见你抓了多少次蛇,再做噩梦,便太没用了些。”卫芙清无奈笑了。
“那是谁方才躲到我背后了呀?”袁月菱故意问着,眼睛只盯着她看。
卫芙清却把头一扭:“才不是我。”
“嗯,原来山上不仅有蛇,还有鬼呀?”袁月菱笑着凑上前去,故意问着。
“你!”卫芙清一时语塞,又轻轻哼了一声,“便是鬼又如何?今晚鬼就要爬你床头,看看究竟是谁做噩梦!”
“好,我可等着,鬼可不许食言。”袁月菱说着,又顾及着见好就收的道理,连忙在她肩头蹭了蹭,又笑道:“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任何一条蛇都咬不到你。”
“那是自然。”卫芙清也笑了,她看了看袁月菱,又拉着她在村口站定。“等一等,”她说,“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她说着,见左右无人,便抬出手来,熟练地拔下了她的木簪。一头长发登时披散下来,浸了落日的余晖,在夕阳下映着流光。袁月菱登时不敢再动,只紧握着捕蛇夹乖乖立在原地。而卫芙清又转到她身后,将她背上的箩筐卸了下来,又把那一头乌发一绾,整整齐齐地用簪子固定住,只剩了额角有些发黄的碎发在风中荡着。
“这样好多啦。”卫芙清说着,又转到了袁月菱面前,打量了她一番,满意地笑了。
袁月菱抬手摸了摸头,刚要说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声:“芙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天天上山做什么!你娘都着急了!”
袁月菱回头一看,只见正是卫芙清的二叔在村口叫着。卫芙清听了这呼声,所有的笑登时僵在脸上。但她还是强打精神,对袁月菱说:“我……该回家了。”她说着,又挤出来一个笑容,问:“你明日还上山么?”
“上!”袁月菱毫不迟疑,“明日午后,我还要上山。”
“好,那便好,”卫芙清点了点头,又微笑道,“那你要等我。”她说着,看了卫二叔一眼,终于还是背着箩筐向村里走了。
袁月菱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叹了口气,便也跟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地向村子里走去。刚进村子,两人便分道扬镳了。一东一西,完全是相反的方向。袁月菱早已数不清两人究竟有多少次的相背而行,她只记得每日黄昏的斜阳,和斜阳下自己那狭长的影子。
可这一日,袁月菱不知怎么了,竟站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她看见卫芙清跟在她二叔身后,脚步沉缓,瘦弱的身体越发单薄,连带着影子也被拉了老长。她望着她的背影,希望她能回头看一看。这期望似乎就要实现了,她分明看见她停下了脚步。可是,也是毫无意外的,她没有回头。
不知为何,袁月菱的心中竟五味杂陈,一种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在哀伤什么呢?她不知道。于是,她只得转过身去,走了。
回到家里,映入眼帘的都是熟悉的景象。母亲依旧坐在门边纳鞋底,父亲正在鸡窝里捡蛋,忽然一阵阵咳嗽声从屋内传来,吓到了鸡。鸡翅膀一阵乱扇,落了父亲满头的鸡毛。
“回来了?”父亲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袁月菱应了一声,便把箩筐丢在了院子里,“依旧什么都没有。”她说着,又故意抱怨了几句:“蛇都冬眠了,也不知催我上山去做什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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