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了。
乃至上辈子的后来,她与容婴渐行渐远,离心离德——那个容婴,也是越来越贴近于“君子如玉”的模样。
容晚初在这片刻的失神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刻骨的孤独。
她低声道:“哥哥,我们同他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她语气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灰意冷,让容婴悚然而惊。
他当即倾过身子来,一双眼探寻地凝视着她的面色,问道:“晚初,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容晚初摇了摇头。
容婴咬了咬牙。
他问道:“谁同你说了什么?皇帝不信任你?他欺负了你?”
扣在沉檀色桌面上的手指上暴起了青筋。
容晚初忍不住叹息。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哥哥,是我自己心里难过。”
容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微微地松开了紧扣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容晚初低低地垂下了睫,温声道:“我和哥哥之间,无须那些虚言。哥哥,士族也罢,容玄明也罢,所求无过是一姓一氏千秋万代。可是容氏是不是千秋万代,究竟与你我何干?”
容玄明从来不想做什么割据一方的豪强。
他的野心若是仅止于此,那他早就可以做到了。
上辈子也不会再筹谋十年,终于万无一失地逼了宫。
他只想做垂御九州的帝皇,乃至他做了皇帝之后,对付这些吸血虫一样的士族,手段只会比两百年前的殷扬、比今日的殷长阑更凌厉——他更不会容忍,这群人趴在他的王朝上,继续滋养自己的荣光。
那个时候的容婴,那么坚定地站在容玄明的身边,维护着容氏的利益。
相比之下,这个时候的哥哥啊。
还怀着一腔天真的“归属感”和“自我认知”。
她甚至或许要为此欢喜,因为至少他——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后来的那一个。
容婴道:“正因如此,才更要拨乱反正。使天下人知道,真正天下为公的士人,究竟该是如何的模样……”
容晚初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天下人自有天下之公。”
她声线渐哑,桌上茶水的热在眼中蒸上了雾气,她低低地垂着头,道:“可是我和娘/亲只有你了,哥哥。”
容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清她声音里的沉黯。
他一颗心霎时间揪痛起来,下意识地道:“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沉声道:“你好好休息……若是出了什么事,只管叫她们来找我……”
容晚初眼睫低垂,轻轻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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