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疑惑,到当真见了人又大吃一惊:这一行人实在狼狈,人和马都被淋成落汤鸡。九个人,其实只有八个——伏马上的那个背上中箭,多半是活不成了。之所以被不离不弃地带着,想是身份贵重。
这不像群殴,倒像是遭遇了袭击,周乐心里想着,面上只堆出诧异的神气:“几位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李十二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控马上前,拱手道,“与弟妹西山游猎,途中遇匪,仆从四散,子侄伤重,又逢雨,回城的路泥泞难行,还请庄主容我们进去,庇护一二,日后必有厚报。”
遇匪?周乐心里嘀咕。
他在这里也有不短的时日了,要说偏僻处有流匪他倒是信的,但是赵郡李氏出门,仆从护卫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贼匪又不傻,不攻击单身行客,或者行囊更丰厚的商旅,却追杀他们几个装备精良的世家子弟,是什么道理?
但是瞧这位举止形容,却不像是骗子。虽然天底下能撑出个样子的骗子也不少,但这是洛阳啊。
说话也实诚:要放他们进来,就少不得要受贼匪骚扰——如果当真有贼匪,或者说,对方当真是贼匪的话。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大雨里的几个人虽然口中不语,面色却越来越苍白了。
血滴滴答答落在水里,被雨水冲得淡了,淡到近乎于无。
救还是不救?须尽早决断,迟了恐怕非但讨不到好,反而招怨。周乐定定神,号令下去:“开门!”
——区区九人,有死有伤,还有妇人,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除非来的是几千训练有素的将士,否则要攻下这庄子,却是不易。这庄中财物有限,又没什么重要人物——心血来潮来访的世子殿下除外,但是世子今儿的行踪并非可以预料——谁得了失心疯下这个血本。
想归想,开门这当口,周乐还是做了个手势,自个儿举了火把候在门边,一应将士严阵以待。
眼瞧着八个人下了马,李十二郎抱起马上那位,一行人鱼贯而入。
周乐眉目一动,就有人上去牵马。李十二郎长眉一敛。周乐交代道:“……带下去好生照料,有伤的叫张疯子看看,没伤的喂足草料,莫教它们着了凉。”又吩咐身边人:“去叫人准备热水、姜汤、干净衣物。”
他这样从容周到,李十二郎紧张的眉头也逐渐松了下来。
这一行人衣裳单薄,又湿得透了,没了马,再藏不住什么。周乐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去,也讪笑自己过于紧张了——然而毕竟昭熙在庄子上,还醉了个一塌糊涂,要有个万一,他怎么和嘉语交代?
这大雨天,这情形,放陌生人进庄子,原本就是个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形势。
一面想,一面吩咐手下调集人手:“看好了门,莫让人进来!”言下之意,以防守为主,能不打就不打。
又细细盘问李十二郎,贼匪出现的地点、人数、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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