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有时比歧视更难接受,仿佛那才是一场真正的拳打脚踢。
两人趁着中午领饭的空档,走到一顶老旧破洞又没插旗的帐篷外,合计怎么对付这些无赖。
她们以为一望无垠的草坝子上,这只是个废弃帐篷,并不知道陈顺在里头歇息。
他无意偷听,无意偷看。怪他天生优势的视力,让他如此清楚地从一块破洞看见杜蘅吸气,挺胸,吧嗒吧嗒眨眼睛的委屈相。
当然不是对他。
这幅面孔是给华红霞的。
华红霞说,今天非要教会她怎么问候先人,下回那些人再逗她,甭管三七二十一,日他八辈先人!
华红霞一起调门,一用昆曲的范式对她说话,杜蘅就没了抵抗力。
她捧着装了个馍,盖了勺菜的饭碗,双肩一耸一放,咬着牙说:“好!”
这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儿,她展露出来,像娇软的猫儿发狠决定咬坏人,先把尖牙显露,支出架势。
陈顺一时看入迷。
理智告诉他,是时候出声,让她们知道帐篷里有人。
不该继续窃听下去。
嘴缝却像被芽糖粘住,突然开不了口。
“日你先人、狗日的、你个日龙包、瘟鸡、滚你个卵……”
华红霞噼里啪啦一大串,倾尽毕生所学,恨不得马上把她教会,十八般武艺,南北脏话精髓悉数传授。
她骂着骂着意识到自己太心急,让杜蘅先从简单的问候对方先人入手。
杜蘅忙忙点头。
华红霞期许地看她眼睛。帐篷里另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也在紧盯她,像等枪响似的,等她蹦出一句脏。
“日你先人。”
她说出口。
没有任何障碍,字正腔圆。
小猫咬人了。
陈顺实在没忍住,闷闷地笑出声来。他没意识到自己笑,他是从杜蘅警惕的表情里省悟到的。短短一瞬间,弥补他脑中缺失的、灵动的、微愠的她。
察觉有人,杜蘅不是跑,而是迅捷地揭开帐篷,确认对方所在。
她的举动,为保护华红霞而生。
把未知者视为敌人。
原来,她从不是外表那样柔弱。
陈顺侧卧在毡毯上,和她目光对上一秒,像个新兵蛋子头一回见首长似的,嚯的起身,立正站好,挺起胸膛。
她在打量他。
两秒。
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只是两秒,坚硬心房便出现密集的弹着点。
像被她无情扫射过。
一旦揭开,万劫不复的迷恋从弹孔中流泻出来,温温热热地流了出来。
陈顺开始不断回想那句话——绍兴到底是什么好地方。
对着华红霞,杜蘅不会撒谎,她说她会,她真会。荤腥更大的话,往后陈顺会在炕上慢慢领受。她不止说,她还做。
他的乳头,他的肉棒,他的意志,皆是她的玩具。
在供销社买菠萝罐头,从没想过她要这样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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