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歌笑着略掀了眼睫,虚着眼儿觑着一室幽暗里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想说什么?”
傅凛愈发贴近她些,小小声声地问:“你今日是生气了吗?”
仰躺在枕间的叶凤歌缓缓闭上眼,强令自己忽视颊边那道灼人的热息。
“没生气的,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了什么事?”傅凛偷偷探出长臂越过她的腰身,将她圈住。
“别动手动脚啊,”叶凤歌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出言警告,“小时候可没这一项。”
既被察觉,傅凛便豁出去了,大大方方将她搂住,毛茸茸脑袋凑到她颊盘,鼻尖在她柔嫩的侧脸上轻轻摩挲。
“小时候都是你抱着我,如今换我抱着你。这是有情有义的报恩,你千万不能拒绝。”
“奸商的歪理。”叶凤歌唇角噙笑,偏头躲开。
“好吧,既你不肯讲你的心事,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傅凛让步,继而又兴致勃勃地提议,“这会儿就换我来给你讲今日我与孔明钰说的事吧。”
叶凤歌周身一僵,像是三伏天被投进冰窖,霎时动弹不得。
察觉她这突如其来的僵直,傅凛忙问道:“怎么了?”
叶凤歌双目紧闭,强忍满心酸涩,勉强扯了扯唇角,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轻哑柔声:“晚饭时你已经说过了,还要再讲一遍吗?我可能……听不太懂。”
她记得晚饭时,傅凛提到与孔明钰谈及的话题之一。
——通常解决火炮炸膛的问都采用加厚炮管这个法子,可此法费时耗材,其实完全可以建议少府考虑用铁模铸造炮管并对炮膛内进行抛光。
坦白说,她想破头也不明白,大活人怎么钻到炮膛里去抛光。
她知道只要她问一句,傅凛定会详详细细地解释给她听。
可她瞧着傅凛神采飞扬、胜券在握的模样,就知道下午孔明钰与傅凛在书房谈话的两个多时辰里,一定从未问过这么蠢的问题。
那个常年在小工坊里孤独尝试各种可能的傅小五,终于遇到了和他有同样翅膀的伙伴。
其实是可喜可贺的事,但是……
一颗委屈又无措的泪珠自叶凤歌眼角悄悄滑落。
黑暗中,傅凛并未瞧见这颗泪珠。
他兀自搂紧了叶凤歌,在她耳畔委屈告状:“她说,外间传闻傅五爷虽体弱多病,却心狠手辣——这事你可别推说你听不懂。”
这个话题倒是很出乎叶凤歌的意料,让她忍不住破涕为笑,噗嗤出声。
“傅五爷不惯是个冷着脸目空一切的么,几时也会在意旁人指戳了?”
“谁在意旁人了?”傅凛噙笑在将脸埋在她鬓边一通乱蹭,“我是在苦恼。”
“苦恼什么?”
“以往我从不在意旁人如何评价,也并不那么在乎自己能活多久,可如今,我很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
傅凛在叶凤歌的发烫的耳廓上落下珍而重之地一记轻吻。
“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康康健健地陪在你身边,也希望所有人都羡慕你有一个哪儿哪儿都好的好夫婿。”
叶凤歌仍是闭着双眼,娇躯却隐隐轻颤。
“我的凤歌得是个最好的儿郎才配得上,不能害你被人笑话挑了个‘体弱多病却心狠手辣’的家伙,”他在叶凤歌耳畔沉声嘀咕道,“你说,我该怎么改呢?”
静默片刻后,叶凤歌终于缓缓睁开眼,扭头与他对视。
冬夜月下,幽暗室内,柔暖帐间,枕上有四目相交。
两对晶灿灿的眸子里有同样柔软澄澈的潋滟;近在咫尺的两道呼吸轻柔地绞缠在一起,于无声处开出蜜意清甜的情荳。
“也不必怎么改,只要你别在喝药时作天作地出些幺蛾子,”叶凤歌笑得眉眼弯弯,柔唇也弯弯,“我包你体壮、心甜、美百年。”
傅凛静静凝着她,一瞬不瞬。
叶凤歌被他灼热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羞赧仓皇地颤了颤轻垂的眼睫,凶巴巴问道:“眼睛瞪那么大,还想不想睡的?睁眼等天亮呢?”
“不是,我是想说,”傅凛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小呵欠,颇为委屈地轻嚷,“那你倒是包啊!光会说,也不给个准话,到底几时成亲啊?”
“回桐山再说,”叶凤歌没好气地抬手捂住他的眼,轻轻笑道,“这会儿既觉得困了,那就赶紧闭上眼,兴许很快就睡着的。”
傅凛听话的闭眼,口中却还在叽叽咕咕索讨着额外的疼爱:“我今日没有喝到糖水,心里苦。”
“又想做什么坏事?”叶凤歌警惕地就要往后缩。
哪知他明明闭着眼,倏地一低头,却就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对叶凤歌向来是有诺必践的,是以此刻只能强行忍住心头的绮念野望,只一触即离。
先才说了请她收留睡一会儿,还特意强调了“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可没这一项,会被打成肉饼的。
“嗯,不苦了,”他做贼心虚地翻身面向里头,背对着叶凤歌,“我睡了,你也快睡吧。”
黑暗中,他的舌尖悄悄探出来,轻舐了自己薄唇上沾染的蜜味。
比糖水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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