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簡修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聽我爹提到過這個何心隱的名字。」他晃了晃腦袋,「頭疼。」
何心隱六十了,講學時間太長,堅持不住,要休息一下,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和交流。
朱翊鈞不是第一次聽他們心學傳人講學,當年的靈濟宮大會,天下士人齊聚靈濟宮,講的都是「心即理」「格物致知」「知行合一」這些思想上的東西,要領悟需要門檻,所以參加的都是上京趕考的讀書人。
徐階雖然是個老謀深算的政治家,但溫和儒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禮。
泰州學派和何心隱的觀點,給朱翊鈞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激進、極端,又癲又狂,但這種標新立異又的確博人眼球,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農夫、石匠、鐵匠還真就被他口中的平等、自由忽悠得激情澎湃。
旁邊還有個更癲的,一群文士中間坐了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聽他侃侃而談。
朱翊鈞也混在人群中,聽了一耳朵。
好傢夥,這位更癲。他一上來就諷刺道:「程朱理學就是偽道學。」
在座各位,哪個不是學程朱理學長大的,包括朱翊鈞自己也是。
周圍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聲。
那人神態自若,甚至覺得光是抨擊程朱理學還不夠,他又接著說道:「說孔孟之道是道冠古今的萬世至論,我看倒也未必。」
「《六經》《論語》《孟子》乃道學之口實,假人之淵藪。」
「依我看,這些不過是迂闊門徒隨筆記錄,大半非聖人之言,即使是聖人之言,也只是一時所發之藥石。若言行舉止都模仿孔孟,那便是一種醜態了。」
「切~」人群中發出一聲嗤笑,「先生瞧不起孔孟,卻礙於天下士人皆奉孔孟為聖。你不敢批判孔孟,於是,就說他的學生記錄有誤。」
言外之意,他批判程朱理學乃是偽道學,自己這種行為不也同樣虛偽。
那人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是一位身著藕荷色長衫,杏色馬面裙的小姑娘。
說話的是張若蘭,但這些話卻是朱翊鈞讓她說的。
此言有些冒犯,那人卻並不在意:「姑娘有所不知,老夫向來以異端自居,豈有不敢一說。」
「孔孟並非聖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依我看人人都是聖人,不必一定要學孔孟。」
「人貴在悟自己的道,而非盲目聽信別人的道理。沒有主見,只知依傍他人,就算是堯舜後人,也不過是塵垢秕糠罷了。」
這一番話說完,立時就引來周圍一片掌聲與稱讚,人群中,甚至有人說道:「婦人見短,不堪學道。」
張若蘭乃是相府千金,自幼與兄長一起讀書做文章,學識比這裡絕大多數讀書人都要廣博。
她正要反唇相譏,卻聽那人又道:「此言差矣。何謂長見,何謂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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