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貞也說道:「我等一直守在門外,並未見有人進入,想必你走的也並非正道,現在又躲躲藏藏,卻不知安的是什麼心。」
朱翊鈞輕笑一聲:「聽聞曇陽子大師乃是曇鸞菩薩化身,以欲有所度引,故轉世耳。還治好了祭酒大人的病痢和脾疾,我不過是慕名前來,一睹菩薩真容。」
說著,他準備原路返回,臨走的時候還看了曇陽子一眼,對方垂眸,像寺廟中寶相莊嚴的雕塑,神聖不可侵犯,但能隨意擺弄。
朱翊鈞小聲道:「王小姐,我們還會再見。」
說完他就跳窗出去了,後面的人要追,王小姐立刻恢復了冷淡自持的仙人模樣:「既然你們來了,且坐下,今日我想與眾弟子講一講《法照悟圓靈寶真經》,前日夜裡,真君之使來,以啟白金母請見。次日早,使來,致金母命,俟之異日。」
這些人也不追了,個個找來蒲團,一邊打坐,一邊聽講。
在曇陽子的掩護下,朱翊鈞快速脫身。馮保在外等他:「陛下……」
朱翊鈞拉起他的手,又回頭看了一眼。少女端坐高台上,說著虛幻的夢境,低下一群朝廷命官和文士,在輕紗帳幔之間,聽得入了神。
二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荒誕」二字。
走遠了,朱翊鈞才拉著馮保說道:「大伴,我怎麼覺得,王小姐這神仙當得不是很開心呀。」
馮保知道這個曇陽子,在太倉二王氏的推動下,她的名氣越來越大,一大批當時名聲顯赫的文人都為她修書立傳,萬曆七年,在她的名氣達到最頂峰之時,她卻對人間的一切失去興趣,說是要在自己那早亡的未婚夫墓前坐化飛升。
此事也成為幾百年來的未解之謎,人們只能從王世貞、王錫爵的書寫的《曇陽大師傳》中窺得一絲端倪。
既然是未解之謎,馮保也不知道來龍去脈:「整個南京,乃至江南的文人雅士都拜她為師,將她視作曇鸞菩薩轉世一般供奉。」
另一邊,劉守有聽了個沒頭沒尾,也插了句嘴:「做菩薩也會不開心嗎?」
朱翊鈞從路邊摘下一朵野花,拈在手中:「那得看是自願修行,還是被人綁上神壇。」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回去之後,朱翊鈞吩咐錦衣衛,上街去搜集那些文人為曇陽子做的詩詞文章,尤其是王世貞和王錫爵的。
他看完之後發現,雖然都是在吹捧曇陽子的神跡,但王錫爵是以一個父親的角度,偶爾還能說一些女兒和家人互動的趣事,字裡行間洋溢著父親對女兒的憐愛,致力於打造一個「有人性的神仙」形象。
王世貞的角度則完全不同,他筆下的曇陽子,神秘、清冷、自持,出生就伴有異象,其母妊娠時「夢月輪墜於床」,「立生,甚易,且無血也」。
又把這一異象與曇陽子的俗名聯繫起來,說道:「以師當桂祥,遂名之曰桂。」
朱翊鈞看完,差點以為王桂是王世貞和王錫爵的夫人所生,否則怎麼能描繪得如此詳盡,跟他就在現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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