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這麼久了?賀今行本欲問他一句「你怎麼在這兒」,聞言只顧提氣加快速度。
然而不管他跑多快,街上的馬都與他保持平行。
「咦,不是去太平盪啊?」夜雨連綿,街上人煙稀少,盛環頌輕輕鬆鬆地控著馬,還能用十分稀奇的語氣說:「我說小賀大人,虧你是個狀元,腦子不笨,也不是看不清形勢,這是要幹什麼去?」
少年不搭理他,他發表意見的興致也絲毫不減,「齊宗源,孫妙年,再加個馮於驍,要捂住他們那一堆爛攤子,就得讓太平盪的積洪衝下去,打淮州百姓一個措手無防。而小侯爺和沈大人要拿住他們的把柄,送他們上斷頭台,也得讓這洪水悄無聲息地衝下去。」
賀今行再看他一眼,飛躍過一條窄巷,落下時,胸腔里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盛環頌仍是氣定神閒,「不論齊宗源之流的陰謀,還是侯爺將計就計的決定,就像那泄出去的洪水,你都攔不住。」
「既攔不住,何苦白費功夫。」
賀今行陡然壓低身體,抓住一隻脊獸,剎下腳步。
在電射而來的鋒利目光里,盛環頌勒住馬,微微一笑:「想通了?」
「盛大人,」少年展平眉峰,撒手如猛禽撲到他背後,「借您馬匹一用。」
說罷環過他的身體,抓住韁繩一振。
駿馬立即沖了出去。
「嚯!」盛環頌實打實地驚訝了一下,而後在迎面刮來的風雨里嘿嘿笑道:「這身法不錯,你小子有點意思啊。」
「得罪了。」賀今行說著鬆開韁繩,交還給對方控制。
「其實吧,小侯爺的打算也沒什麼毛病。」盛環頌一面在手上繞了幾圈韁繩,一面說:「將欲去之,必固舉之。要想輕易地剜除毒瘤,只能讓它們徹底腐爛,這其間就不得不捨棄一些。金銀財寶,權力勢力,乃至人命,都是常事。」
賀今行注意著兩邊道路,不假思索地駁斥:「錢權尚且不論,這把人命當什麼?棋子,工具,還是蓄養著可隨意宰殺的牲畜?此時能舍一地的人命,那日後就能舍一州、一路的人命。若真到那個地步,我大宣就該亡了。」
「既為官,自然不能只站在百姓的立場看待事情。小賀大人,你也是欽差副使,也代表著朝廷,有時候啊,就得為朝廷、為陛下多想想。」
「荀子說君舟民水,下官以為,為官者敬天、法地、愛人,知行合一,就是為朝廷和陛下盡忠。」
「你說為民著想,如果我是泄洪區的百姓,經此一遭,不過多受些罪,但長年累月欺壓我的貪官污吏卻被砍頭了,我會覺得這筆買賣很划算,甚至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盛大人,您有一身武藝和見識,絕大多數百姓都沒有,您能在洪水來時逃生,絕大多數百姓都不能。您說的這些官場上的鬥爭,與他們有什麼關係?誰輸誰贏,又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好處?以我心比他心,不論頂頭的官是誰,我們只想吃飽穿暖,好好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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